李烮道“昨日探报发现,有岑毓的驿兵进出对岸大营,我与张鼎臣连战五阵,刻意不分胜负,岑毓果然如坐针毡,派人催战。今日夕风甚猛,风向由西北向东南,张鼎臣急于取胜,十有会在夜间偷渡伊水,过来烧营。”

    “全大猷,你在大营西面和北面的哨楼上竖起穿盔甲的草人,让值守士兵偷偷藏在哨楼下面,深夜之时,草人如果被冷箭射倒,你们在下面发出闷声惨叫,以假乱真。”

    “万敖,马四福,你们带人在西、北寨栅下挖掘壕堑、陷坑,以浮土虚盖,堑坑中不要打桩,只灌半坑水,淹到人肩。”

    “雷钧,任朝晖,你们各带三千士兵,守在大营西门和北门内。一旦有背着柴草硫磺的纵火者落入堑坑,你们就掩杀而出,迎击前来偷袭的敌军主力。”

    “连七,你带领精弩营最擅夜射的弩手,伏在西南河岸边上,河东军偷偷渡水上岸的时候,不要阻拦,等他们向河中回逃时,你以弩箭掐断他们向西的退路,但别射要害,留着他们的性命。”

    “叶桻,你带两千士兵,等在大营东北,西面一乱,你横向杀出,堵住河东军向北的逃路,生擒敌将。”

    “徐敦,孔良,你们在各处准备泥浆水袋,以防万一,一旦真有火起,立刻扑灭。”

    众人依令行事。郭百容、潘云聪和林雪崚留在帐中等待消息。

    三更时分,两位督治面带困倦,林雪崚也打了个哈欠。

    李烮令人烧茶提神,水还未滚,忽听营外骚动,西面、北面窜起火光,哨兵接二连三进帐报讯,张鼎臣果然亲自率军渡河,前来纵火偷营。

    几人困意全消,林雪崚和两位督治奔出中军帐,观看营外战势。

    盛军料敌于先,有备无患,前来偷袭的河东军背着引火之物淌水过河,射落了寨楼的“哨兵”,以为盛军无防,不料上前纵火时,落入陷坑,柴薪硫磺泡了个透湿,未落陷坑的士兵引着了几处,很快就被扑灭。

    张鼎臣见状况不对,调头撤军,被河边的弩箭一轮猛射,黑暗中看不清究竟,不知李烮到底埋藏了多少伏兵。他不敢再原路过河,只得仓惶向北突杀。

    盛军北营外的喊杀声起起伏伏,没多久就见两队士兵手持火把,快速奔向中军大帐,到了跟前,将一名五花大绑的敌将推搡入内,被俘的正是张鼎臣。

    林雪崚削断了他的钩枪,他的新枪还没铸好,只带佩剑涉水偷营,向北突杀时,遇到叶桻阻截,不到五十个回合就被生擒。

    叶桻披甲提剑,不紧不慢的跟随入内,林雪崚与他目光相接,微微一笑。

    张鼎臣被众兵按跪于地,半身透湿,十分狼狈,可他并不懊恼,扬目直言“李烮,我早就说过,败于你手,虽死无憾,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李烮令人解去绑绳,“张将军,岑毓虽然倚重河东军,却没有应有的信任,你被催行事,难免偏差,今晚你带来的部下损失不重,你这就领着他们渡河回营,几时复原,几时再战,我仍然在此相候。叶桻,送客。”

    在场者暗暗吃惊,谁都不敢多问。

    叶桻将张鼎臣的佩剑扔还给他,张鼎臣呆立片刻,扭头出帐,叶桻随行在后。

    两位督治跟到河边,目送河东军负伤挂彩,回到伊水北岸。

    林雪崚若有所思,“侯爷,当年你我在茭渚对弈,我走了一步臭棋,你也是这样放了我一条生路,让我铭记至今。张鼎臣会不会领你的情?”

    李烮听着“铭记至今”几个字,目光在她身上一停,“对弈也好,征战也好,有时候胜负只是次要。张鼎臣天明就会回来,不信的话,你可以留在这里等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