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醒来,翠微发现宴桥山还躺在身侧,甚是开心。迎着透过窗牖的暖阳,盯着跟前的男子一眼不眨。

    昨夜阴沉暗暗,不甚明亮,而今才瞧见这人双颊凹陷,鬓边胡渣深深,好个落魄模样。

    抬手抚在脸侧,感受着独一无二的温暖,又将脸凑到近前,闻得鼻尖传来的阵阵呼吸之声。心中叹道,真好!

    昨日的一切果然是真的。

    许是那晚的梦境太过可怕,到现在翠微都能细细说来见到的场景。密林掩盖下,一处深不见底的湖泊,宴桥山一身素服半身鲜血,从天而降,直挺挺砸在湖泊中央。溅起的大浪朝翠微袭来,她奔跑,她无力,只能在挣扎中亲眼见着人沉入湖底。

    湖面仅余下点点涟漪,却又在片刻之后消失不见。

    继续奔跑,湖面上眨眼之间鲜红一片,刺得人双眼生疼。

    越是往前,越是够不着。

    如今,人好好的在这里,这一路行来的艰辛与苦难,都烟消云散,化作虚无。

    外头伺候的冯嬷嬷和秋合等人,今早得了春娘子的信儿,不好来敲门。可左等右等,怎的也见不到人,冯嬷嬷急得满地乱窜。

    左右手来回搓搓,“这等时候了,还不早膳,姑娘可如何受得住……我现在可生后悔,昨日念着不吉利,没能上前挠花他的脸。今儿倒是这样胡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说着就往正房而去,众人劝不住,也由得她去了。

    冯嬷嬷三步并作两步,还未走到正房门口,恍惚听见内间传来压低的争吵。

    不管不顾,转身回去,隔得老远就朝春娘子吼道:“你说说你,你家公子可是了不得。大丈夫,好男儿,不见得哄姑娘开心,这才来了不到一天,就吵吵起来了,往后日子可怎么得了。哎哟,我可怜的公主诶!”

    春娘子委实不知宴桥山的打算,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受着冯嬷嬷的风雨洗礼。

    而正房屋内,恰如冯嬷嬷所闻,正吵吵得厉害。

    怀孕之中的女子,本就情绪不稳,还侧躺在卧榻上的翠微,一把捞起一侧的软枕,朝站在不远处说个不停的男子,砸去。

    好赖是个软和的,被宴桥山轻松闪躲避开。

    砸在地上软绵绵一声,到底是闭嘴了。

    翠微支起半身,劈头盖脸训斥道:“宴桥山,你如今能耐了,会撵我走了。我告诉你,这小院,可是我的,要走也是你走。左右我都是不会走的。”

    这小院,春娘子挂了名,实乃王硕所有。

    宴桥山低头不语,可是不能在这时候说起这事。什么叫火上浇油,他还是知晓的。

    翠微见人不言语,气焰更甚,“你如今归了家,有了生父,眼见的又有了好前程,可是嫌弃我了。是啊,你祖父祖母为先帝所害,而今要是一切顺利,宴节度即将入住皇城,届时你摇身一变成了皇子。而我呢,还是个前朝公主,是该划清界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