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对这马兰,王惠贞先前确实从心里讨厌她,家里家外她都又凶又恶,所以她自己家里人和外人都没有几个人喜欢她。可最近十多年来,随着年龄的增大,马兰的脾性其实也改变了很多,眼看如今越来越老了,去遭到亲生儿子如此嫌弃,王惠贞还是挺可怜她的。

    王惠贞见不得佛像被人随意乱扔,那是对佛的极大亵渎。

    她拨开前面的人,走到那两床被子旁,双手捧起这佛像,对一旁的马兰的小儿媳说:“不管怎么样,你不该随意乱扔佛像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嘛,何必闹成这样呢?”

    马兰看见王惠贞,就象见了救星似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奔到王惠贞身边,拉着王惠贞的手说:“王惠贞啊,他王大孃啊,你是每个人都尊敬的斋姑娘,你来帮我评评理,给我作个主吧,我这四个儿子不要我了,不要我这个生他们养他们的妈了,天啊!佛祖啊!菩萨啊!”

    马兰说着泪水长流,王惠贞看得出她是真正地伤心伤肝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王惠贞能说什么呢?何况凭她对马兰的了解,也不见得理全在她这一边。

    王惠贞无奈地摇摇头说:“马主任啊,你还是找村干部帮你解决吧,我们斋姑娘,只有一只脚站在这红尘中。众生烦恼,说不明,理不清啊,我要是说错了,佛也要怪罪的。这佛像,可不能随便乱扔在地上,你要是同意,我暂时请到我们养老院去供奉着,你把家里的事弄好了,再请回来,好不好?”

    “好好,谢谢你了王惠贞,你先帮了把这佛请过去吧。”她看着王惠贞手上的佛像说:“佛啊,你要是早告诉我说我生的这些都是逆子,那我早就当斋姑娘了,哪里还有今天的下场哟——!”

    王惠贞本想还是再安慰马兰几句的,可又一想,当着人家儿子儿媳的面,又好说什么呢?她只对马兰微笑着点点头,捧着这佛像走了。

    王惠贞一路走一中感慨地回到养老院,养老院的姐妹们见她捧回一尊佛像,都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讲了马兰家的事,众斋姑娘都摇头慨叹。

    其中一位斋姑娘说:“有些人说我们斋姑娘没有亲生子女,这一辈子值不得,可象这样不孝的子女,不是有了反而还增加烦恼吗?孩子越多工,烦恼越多,阿弥陀佛!”

    另一人说:“象马兰这样的人,最后也要信佛拜佛,还初一十五跟我们一样吃斋,难得啊!看来又要佛光普照了。”

    这天晚上,王惠贞建议,斋姑娘们专门为马兰念了一场经,诉求佛祖保佑马兰能有个好过的晚年,有人说为谁念都可以,就不为马兰念。有人说念了她马兰也不会记这情,王惠贞说:“我们行善不是为了让人记我们的情,而是为了弘扬佛法,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

    斋姑娘们同意了,专门为此念了一场经。

    三天后,王惠贞正在办公室里筹算养老院事务时,没想到马兰上门来了。

    王惠贞发现马兰比起三天前竟然更加憔悴了许多,可以想像她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

    王惠贞说:“马主任,你处理好家务事了,你是来请回那尊佛像的吧,我这就带你去。”

    “唉——!”马兰长叹一声,伸手挡了挡王惠贞说:“我虽然好多年没有当妇女主任了,可我一直都喜欢听人叫我‘马主任’,好象别人一叫我‘主任’,我就真是主任了,现在想来,我这脑壳真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以后谁也别叫我‘主任’,叫我我也不理。”

    王惠贞微笑着看着她说:“大家都叫惯了,不叫你马主任,那叫你什么呢,你这这么大岁数了,总不好还叫你马兰吧。”

    “叫马兰贞,马兰贞!”马兰十分肯定地说。

    “马兰贞——你!”王惠贞惊诧地看着马兰,这“贞”字,可是只有斋姑娘才用的。

    “你没有听错!”马兰一拍大腿,说:“就是马兰贞,我要当斋姑娘,当个‘花斋’,王惠贞,你说佛祖要我吗?”

    王惠贞直直地看着马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说:“要,怎么会不要呢?佛是最慈悲的,不管是谁,只要信奉佛,佛都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