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记笑了:“都是都是,可还是你才有这样的面子啊,这我心里清楚,你一走就是十多年,如今成了人物了,跟乡亲们说几句吧。”

    人们搬完粮食,都围了上来,把孙书记和王惠贞姐弟俩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间,纷纷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孙书记对云贤说:“你看——给大伙讲几句。”

    云贤本来不想这么兴师动众的,可已经这样了,他不能不说几句,其实从内心来说,他也想说几句的,他思虑了一下,用地道的家乡话说:“名位叔叔孃孃,各位兄弟姐妹,我王云贤是靠这河水靠这方土长大的,是在各位长辈各位乡亲的关心照顾下长大的,我——”

    “好样的,云贤,你还会说家乡话,你还是我们金谷坝的王云贤!”一位老人打断云贤说,先鼓起了掌,乡亲们都鼓起了掌,竖大拇指叫好。

    云贤也红了眼圈,他接着说:“长辈们,乡亲们,我王云贤血管里流着的,是这片土地给我的血。今天大家能得到这些救命粮,虽然说是上级领导看了我一份薄面给了些照顾,可这粮也不是我买的,是国家的,是党和政府给大伙的关怀。”

    “目前我们国家全国都处在最困难的时期,我相信这个难关很快就会过去,大家再咬咬牙坚持坚持,再挺一挺。我明天就走了,我人不在家乡,可我的根在家乡,我的心在家乡。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乡亲们共渡难关,我真不想再看见听见家乡有人饿——饿死!我——乡亲们——保重!”

    云贤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里泪光闪烁,他转着圈向乡亲们鞠了几个躬,抹着眼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好人啊!好人啊!”的动情呼喊和乡亲们的掌声经久不息。

    有人大声说:“是斋姑娘王惠贞栽培出了这么一个国家的人才,王惠贞了不起啊!值得了,值得了!”

    王惠贞陪着云贤,人们的掌声的称赞声象暖风一样缠绕在她耳畔,她也激动地湿润了双眼,此时此刻,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二十八的的苦和罪没有白受,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惠贞情不自禁地抓紧云贤的胳膊,看着他说:“小弟,大姐为你骄傲!”

    云贤眼上残留的泪花还在闪烁,他深情地看着王惠贞:“大姐,我是在你背上长大的,生恩在父母,养恩在大姐。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长姐当母,你的恩德让我终身铭记,只是——苦了你,大姐!”

    一个“苦”字如一块沉重的巨石,落进王惠贞的心田。

    二十八年了,无数个白昼的劳苦奔波,无数个黑夜的清灯幽寂,无数次眸中的泪花闪烁,肚里愁肠千千结,万般幽怨有谁知?

    这个“苦”字的巨石,翻着跟头往她心海的最深处落去,眼看就要掀起汹涌的千层巨浪。

    突然,方济士的那句“活着就是修行”,如一只巨手在海底接住了那块石头。

    “阿弥陀佛!”王惠贞双手合十大声念出这四个字,硬是用这四个法力无边的字把胸中欣起的澎湃圧成吐出双唇的轻飘飘的三个字:“没什么。”

    云贤又特意把林中飞请来家里,两人聊得似乎很投机,聊到半夜,林中飞才走。

    云贤又住了这一夜后,第二天云贤一家人坐着警卫开的吉普车离开了,临上车前,他再一次紧紧地拥抱了大姐一下。

    王惠贞看着黄尘中渐行渐远的车影,原来云贤杳无音讯让她一直担心,现在知道他如此出息一家幸福,她胸出波澜平静如水。

    “平安是福”她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小弟一家。

    添着上级拨来的这批粮食,人们勉强半饥半饱地渡过了又一个冬天,为了来年多些夏粮,集体减少了油菜,扩大了冬小麦的种植。

    接下来的春播夏长时节,雨水虽然还是不如常年,可比去年多了些,青苗如奋发的少年努力地往上长,仿佛它们也想赶快进到人的肚子里安慰安慰饥饿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