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机一动,问女主人:“主人,你来得正好,请问你家里有香和蜡吗?”

    女主人懵懂地看着她,问:“什么是香和蜡?”

    王惠贞说:“我们汉族敬神时用的香和蜡。”她给女主人解释了半天,女主人还是不明白,她问王惠贞:“没有这香和蜡,你说的那种糖就做不出来吗?”

    “不!”王惠贞说,“没有香和蜡,那种糖也能做出来,但是,在我们老家那里,管酒的有酒神,管醋的有醋神,管糖的有糖神。如果用香蜡敬了糖神,那糖就能得到得更多,糖也更甜,如果没有这个神仙保佑,这糖可能得到的又少又不够甜。”

    王惠贞这一说,把女主人难住了,女主人说:“我们也敬神,可我们敬神不用香蜡,我们只用肉用酒敬神,你说的香蜡,我听都没听说过。”

    王惠贞也做出很为难的模样,然后她忽然醒悟似地一拍脑袋,然后很快找来几根干的玉米秸秆,剥出里面的芯,用刀切成一截一截的,再把细树枝插入这秸芯里,十多支“香蜡”便做成了。

    她又找来几个土豆,把土豆切成两半平放在地上,再把新做好的“香蜡”插在土豆上点燃,然后,她恭恭敬敬地把它们放在灶房的西方。

    洗干净手后,她跪在这三柱“香蜡”前,双手合十,喃喃地念叨着佛经。这一切虽然是故作神秘地做给女主人看的,可是,在这一瞬间,那袅袅盘旋的青烟让她想起了家里她专门烧香念经的斋房,想起了自己每个月初一十五在佛祖菩萨面前礼敬念经的当斋姑娘的日子,想起了曾经的自由。

    此刻的她,虽然用的不是真正的香蜡,可她是真心地在祈求菩萨保佑,保佑她能做出好糖,保佑她的这个主意能成功,保佑她能离开这苍莽的群山,回到她可爱的家乡。

    看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她仿佛从这秸秆芯的气味里闻出了家乡斋房里那香的气味,看到了前面出现了佛龛,看到了上面肃立的佛像。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

    女主人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王惠贞,直到王惠贞停止了祈祷站起身时,女主人才问:“这样就敬神了?就能得到好糖了吗?你为什么要哭呢?”

    王惠贞点头:“是的,有菩萨保佑,我们能得到好糖,我没有哭,是这香蜡的烟呛的。”女主人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说:“做快点吧,我那两个儿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女主人出去了,王惠贞赶紧配制好。

    接下来就是熬糖,熬的时候,女主人又来看过两次,可时女主人看只是烧火熬,没什么看头,就出去了。

    这天晚上,王惠贞象原来在家里熬糖一样,不敢睡觉,守着灶,看着灶内那几尾红红的火苗幽幽地舞蹈着。这灶房里就她一个人,这就是她的一个小世界,她的心绪越来越平静,自从被抢到这山里当了奴隶以来,她的心绪是第一次如此地平静。

    她想起了书上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一时无法逃出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性命,保住贞洁。在金谷坝时,从小到大除非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险事情,否则从来不需要去考虑保住性命这件事。

    而在这里,她知道她的命跟主人家里一只羊一头牛马的命是一样的,主人想要拿去,就随时能拿去,她每时每刻心中第一重要,就是不要让主人把她的性命夺走。

    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原来在家乡时视之为象水和空气一样平常的生命安全、人身与自由这两样东西,其实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整整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得到了半桶金黄的饴糖,她非常高兴,叫来了阿稞玛,她们把饴糖提到主人屋里,把男主人女主人一起叫来。

    当着主人的面,王惠贞在饴糖里合上炒香的芝麻粒,她再用事先准备好的两根木棒缠住这糖,她手把手地教阿稞玛配合着她,两人反反复复地拉长折叠,折叠拉长。

    男女主人在一旁直直地看着,当看到那原本金黄的饴糖在反复拉扯中越变越白越变越白时,女主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最后,饴糖变成了乳白色的糖棍,王惠贞把它放在事先炒制磨好的一层豆面上,等糖棍完全凝固变硬后,她再把这干脆的糖棍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芝麻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