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了工地上修公路,修公路修得好好的,又被莫名其妙地抽调到采石场,这几年真是干什么什么不顺。

    他无可奈何地来到采石场。采石场的活不但又累又重,而且危险。

    有一次,几个石匠打好了一个几千斤重的一人多高的压路用的大石碾子,在从坡上往下移这大碾子时,碾子失控往下滚,他亲眼看见一个来不及躲开的人被碾子压成肉饼,当时就把他吓得尿湿了裤子。

    他干的活是把石匠开好的有棱有角的石头背到路边,再由别人运出去砌保坎用。

    那些石头又硬又重,虽然背上垫了很厚的旧布缝的背垫,可还是把背摁得很痛,手也经常被磨破,对于从小当少爷家道败落后又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他来说,干这些粗活累活比拿鞭子抽他还难受。

    他恨不得长对翅膀飞离这个鬼地方,可他不敢跑,管事的长官说了,修路就是抗战,要是有人逃跑,就是抗日战场的逃兵,抓回来可以枪毙。

    采石场工人吃的大米由一个姓陆的掌柜供应,陆掌柜每次押着米来,伙计在往灶房下米时,陆掌柜总喜欢蹲在离灶房不远处一棵小树旁抽烟。

    一天,陆掌柜又在那里抽着烟等着伙计下货,胡仁奎背着石头从陆掌柜旁边经过,他背过去一块石头回来时,突然看见坡上有一个还没完全打好的大石碾子不知怎么正在往下滚,直奔陆掌柜而来,而陆掌柜却全然不知。

    他大叫一声“掌柜的,快躲开,石碾来了。”接着冲过去,拉开陆掌柜扑倒在一丈开外。

    惊魂未定的陆掌柜看着巨大的石碾子从他蹲的地方滚过,吓得一下瘫倒在地。幸好,其他看见这石碾子的人都躲开了,石碾滚过那棵小树后,在下方不远处被另外几个大石头阻挡停了下来。

    再次从地上站起来的陆掌柜当即给胡仁奎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声说:“恩人,救命恩人啊!你的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恩人啊!”

    胡仁奎微笑说:“人命关天,救命的事,哪个见了都要做的。”

    他说着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确实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其实,他不是怕这大石碾子轧着陆掌柜,而是怕它轧不着陆掌柜而轧着其他人,至于他自己,他不怕,因为他提前知道那个碾子要滚下来。

    不是他能掐会算,而是他故意设计了这场事故。

    在此之前的半月前的一天,胡仁奎背着石头往路边走,前面的陆掌柜挡住了他的路,他说:“掌柜的,让一让。”陆掌柜没让,他又大声说了一次,陆掌柜才回过神来,说声“抱歉”让在了一旁。

    他这才发现陆掌柜的耳朵不好使,后来又试了几次,他确认陆掌柜确实耳背,又发现陆掌柜每次都蹲在同一棵小树旁抽烟,再看看山坡上的石碾子,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里萌生。

    他来到采石场不久,结识了一个名叫杨四的朋友,两人都喜欢吃喝嫖赌,不久就好得穿一条裤子,他跟杨四秘密商议后,杨四答应他帮助他演一场戏。

    刚才他放下石头回来时,脱下背上的背垫拍了三下,这是他跟杨四事先约好的暗号。在坡上方石碾子旁背石头的杨四看见暗号后,假装不小心摔了一跤倒在地上,滚到了石碾子旁,这碾子被他们事先做了手脚,只需一个人用力一蹬它就会滚动。

    胡仁奎看见石碾子滚得差不多时,突然大声呼叫,救下了陆掌柜,就这样他顺理成章地成了陆掌柜的救命大恩人。

    陆掌柜拉着胡仁奎的胳膊说:“恩人啊,你就别在这里背石头受苦了,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助你。”

    胡仁奎:“我其他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要再在这里受苦了,你你看,我身体不好,干不了这里的活。”他说着取下墨镜,让陆掌柜看了看自己的瞎眼。

    “哈哈哈——”陆掌柜大笑,“这个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