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说:“你再倔也不能在这种大事上倔,你这样可能会招祸的你知道吗”

    云忠平静地看着王惠贞说:“大姐,家里的事从来都是你作主,这次我也要作回主,以前的事我听你的,以后的事我也听你的,可这件事你就听我的行不行”

    云忠说这番话的声音不高,可语气非常坚决。

    王惠贞看着云忠,沉默了好长时间,也许是自己刚才听了汤班长的话后多虑了,再一想,就算现在再捐些钱物出去,人家解放军也许会怀疑你这是故意挣表现,说不定适得其反,她对自己临时想起的这个主意也犹豫了。

    沉默好一阵后,王惠贞打量着大弟这个家中的长子,她从没这样长时间地打量过云忠,她看得云忠不知所措地说:“大姐,你怎么这样看我,你没没事吧。”

    好一阵后,王惠贞轻轻拍拍云忠的肩,柔声说:“坐下吧,你都三十三岁了吧”

    云忠点头:“是的,我比你小一岁。”他不解地看着大姐,不知道大姐突然说起他的岁数来。

    王惠贞目光还是挂在云忠脸上,“唉”她长叹一声,“一晃你都是几个娃的爹了,是的,这个家早就应该由你来撑门立户了,就听你的吧,以后家里的事,你说了算。”

    “大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听这话,云忠一下急了,站起来大声说:“我不是说你不该管家里的事,这些年这个家全靠你,要不是你,哪有这个家的现在我我唉,我混蛋”

    云忠说不清他的歉意,道不明他的愧疚,干脆“啪”地打了自己脸上一巴掌。

    他又抬手还要往自己脸上打,王惠贞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弟,姐没有一点点责怪你的意思,姐说的是真心话,自从十六岁当斋姑娘到现在,十八年过去了,这十八年我过得太累了,不光是做事情累,更有这心里的累。”

    “现在改朝换代了,很多事情可能跟过去不一样了,我也该休息休息了,我以后就念念经烧烧香,帮你们做做家务带带孩子,过过清闲的日子。姐不是跟你赌气,姐说的是真心话,你是大男人,这个家的担子该由你来挑,以后家里的事情由你作主,当然,杨淑芬的话你也该听听,我也会给你出主意,但最后的主意还是要你来拿,就这样吧。”

    王惠贞说了这番话,起身向屋外走去,她眼睛直直地看着正前方,似乎魂已不在她身上,出门时被门坎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云忠上前拉住她:“大姐,你没事吧。”

    王惠贞:“没事,放下这个担子,我觉得轻松多了,没事,你回你屋去吧,我去看看牛。”

    王惠贞来到牛棚。棚里,两个多月大的牛犊“狼壬”正在她母亲“狼辛”身下仰头吸奶。

    从“狼甲”到这“狼壬”算来已经是第九代了,十八年,平均两年一代,当年张道松送给的“狼甲”早已不在这世上,而她的后代还在一代一代地为她王家耕田拉磨。

    王惠贞直直地看着这亲密的母女俩,看得出神,看得发呆,直到发现自己脸颊上凉悠悠的,用手一抹,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双手抹了把脸,又掏出手巾擦净脸,牵了“狼辛”的牛绳说:“走吧,我带你们娘儿俩出去吃吃鲜草。”

    王惠贞牵着牛心不在焉地朝村外走去,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河边,牛吃着草,她看着流淌的河水想着心事,那河水就象时间从她面前流过,在这河水中,她看到了自己从孩童到少女直到现在的模样

    “砰”突然一声响,面前水里落来一石块,一些水珠溅到她脸上。

    王惠贞吃惊地抬起头,她以为是哪个姐妹跟她开开玩笑,可仔细一看,只见对面站着一个人看着她,那人穿一件黄色衣服,戴一墨镜,她一下没认出这是谁。

    那人朝她挥挥手,然后挽起裢腿提着鞋子下河一步一步涉水朝他这边走来,王惠贞直直地看着他,这是谁呢她仔细地辨认着这个在河里一拐一拐地朝她走来的人,可还真认不出来这究竟是谁。

    眼看这人到了面前,她还没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