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已经将氛围完全凉透,殿内凌妃的哭喊声初歇,殿外头跪着的宫人们却不敢停下表达悲意的低泣,裹着阵阵萧瑟的秋风,凄凉之意漫漫,难以用言语来言明。

    楚子凯的声音如镶着冰棱,威严至极甚至带了几分渗人,质问一字一句传入宫人们的耳朵里,在这寒秋夜里回荡,更是冻彻了他们骨髓,谁都不敢轻易答话,屏息凝神绷着卑微俯首的姿态,咬牙祈祷着能逃过这劫。

    “快快快,忽就出了这不幸变故,娘娘此时这般伤心,最见不得这些东西,都拉去烧了吧。”

    只凌妃身旁的常嬷嬷不惧任何事,一心还只为主子着想,应该是为了要稳住凌妃的情绪,此时顶着龙威在指挥着人,想将早早为皇子备好的摇篮,木马等大大小小的玩意儿一并抬出镜花楼的门。

    出来瞧见外头这肃穆的情况,常嬷嬷也被震慑住,领着一行人跪下,膝行过来,带着哭腔请示道:

    “请陛下体谅,娘娘今日悲痛入心,恐还看得见这些物件儿,会更伤心,所以奴婢斗胆擅自做主,不如就让这些东西随小皇子去了,让她眼睛得了干净,灭了念想才能养好心病啊。”

    并无人有心思回答这等无谓的琐事,楚子凯双眼无焦,看着那抬出来一箱又一箱的东西,不说应允否,只直直看着,众下人们不敢莽撞行事,杵在原地不知所措。虞昭无奈长叹了口气,低声替他发了话:“无妨,去吧。”

    闻言,常嬷嬷连忙领着宫人们对虞昭俯首道了谢,起身后继续小心翼翼抬着箱子往外走,那沉沉的胭脂木名贵无比,可见镜花楼上下对凌妃这一胎的看重。如今却要一把火烧了,随这些东西化为灰烬的,还有他们兢兢业业侍奉盼望随主得荣华的念想,上下一场空,今夜宫里最落幕之处,非镜花楼莫属。

    一行人心里没了期盼,干活儿也没了气力,一小内侍用力不当滑了手,沉沉的红木鲁班箱落了地,常嬷嬷连忙低声嘱咐了句小心,谨慎回头看了看立于台阶上的楚子凯和虞昭二人,见他二人并没有注意,这才急匆匆继续前行。

    那各式各样的玩具,男孩爱的女孩爱的一应俱全,精致无比,其上的雕刻的太阳花,娃娃鸟花纹都是用彩笔仔细描得细致的,无一处不透露着让人心窝子发软的童趣儿。

    同为拥母性的女子,虞昭只是看着,都能想象得凌妃原先在精心准备这些器具时,是怀揣着怎样欣喜的心情,如今这变故给打击给的落差,当真是非常人而不能承受。

    夜半寂静,蓦而听几声刺耳的寒鸦声回荡于空中,其声尖锐,似在悲鸣,虞昭皱眉而望,果然见几只乌鸦盘旋于夜空之中,忽觉这场面好不诡异,不过心中纳罕不过一瞬,就听楚子凯再次发话:

    “中秋夜本象征团圆,却不闻喜鹊杜鹃等吉鸟报喜,这不受待见的乌鸦偏在此时来碍眼,可见是天意在警示朕,若不寻个究竟给凌妃一个交代,便是违了天理了。”

    上天警示与否,楚子凯本不是爱在这些空谈上费功夫的人,不过是借眼前景象将心中悲意抒发一二,也算是在属于凌妃的地盘上许了个承诺,变向的告知她自己并不是任由让她所受的痛就这样过去了,如此举动也是给她一点安慰,想让她稍微能放宽心思好受一些。

    此举是否有用,虞昭觉得效果甚微,她只听楚子凯那前所未有失落的语气就知,他满怀惆怅并非一时半会儿能消除得了的,他尚且如此,何况亲身经历血肉剥离之痛楚的凌妃,怎会因这几句话就放宽了心。

    说了无济于事,可是不说,又更觉不妥。狗皮膏药般的几句话,楚子凯此时来对凌妃表达的心意,倒更像为了给她面子,做给无关此事的众人看的。

    沉默着缓和了许久的情绪,等着一行人吃力将殿中所有婴孩之物全部搬空了,楚子凯冷眼扫过跪在院中的人们,再问:“朕想知道,凌妃所中的蝎毒从何而来?”

    依然没有人敢回答,楚子凯悲极成怒,声音带上了怒气,咬牙又道:

    “你们嘴若是白长的不用来说话,舌头割下来喂狗也不足为惜,听不清楚朕所问的话吗?朕问凌妃好端端的,因何事会被蝎毒侵体?”

    “陛下……”此时在场之人,只有虞昭敢试着靠近楚子凯,也只有她敢肆无忌惮将心中所知全部说出:

    “先前我听闻,是因近来刘太妃畏寒之症发作,所以刘昭容寻了个偏方为其医治,这方子中就需一味活蝎子做药引,恐就是这里出了差错。”

    一来便寻到关键之物的根源,楚子凯转头看向虞昭,拉住她的手急切问道:“当真,你是从来都怕蛇虫的,为何不曾听你与朕提起过。”

    虞昭答道:“刘昭容说,那些蝎子关在笼子里,又派人日夜看顾着,想来不应当会跑来镜花楼伤了凌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