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说,她从一开始接到旨意时就存了好聚好散的念头。

    到时候她真相大白,他大业缔成,二人便好好分别,她要么做一山野闲人,卧枕山月,要么仍行走朝廷,做一女贤臣,以全两世对声名的执着——至于是谁家天下哪方朝廷,也不甚重要。

    但这要说出来的想法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下了。看着太后那殷切切的担忧,成泛什么也说不出来。

    成泛忽然觉得心下寂寂,但又觉得连这寂寂之心,也显得庸庸扰扰。

    成泛脸上一点点地绽开笑,比芍药更盛。

    她定定地望向太后,“阿婆勿忧,我是真记下了。”

    成泛看着太后舒展的眉目,温和如画,轻声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可您为何待我这样好?”

    好到让她觉得这是她前半辈子的幸事。

    太后一怔,“可是忙坏了?你又净说些胡话。你无人为怙恃,又无同产兄姐爱护,我不护着你,又护着谁呢?难不成你找到了依靠,嫌弃我个老婆子了?”太后说到后面,还笑着打趣她了一句。

    成泛不接太后显然的打岔,只是执意问她:“为何是我,而不是与您更近的邓阳姑姑家的表兄表姐?”

    成泛眼也不眨,屏息静静等着太后回复。

    邓阳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孩子,在多年前与驸马一同战死在成赵两国的战争之中。成泛口中的表兄表姐,正是邓阳公主与驸马的一双儿女,也即是太后的亲外孙。

    成泛悬着一颗心,不知迎接她的会是太后的怒色还是哀伤。

    她知道这应该是一个禁忌之问,但种种心绪上来,这话却像是不管不顾地奔了出来,仿佛已经在嘴边心上绕了许久。

    成泛看着太后的手在她面前停了一瞬,接下来又覆在了她的肩上。

    她听到太后轻描淡写的声音,淡的像是刻意做出的那样:“他们有祖父母,也能做对方依靠。”

    许是察觉到了这话音的不自然,太后又揉揉成泛,“元真,多思多虑伤神伤力。血缘之亲与相伴之情,在我这里,从无高低之分。”

    成泛将这话听了进去,只觉难熬又难堪,心里火辣辣一片,如同被窥破一般,就算没有这些想法,心下也忏愧起来。

    她低头讷讷,“是我不好,使阿婆难做,还让阿婆反过来劝慰我。”

    成泛随即又抬起头,语气确确,“阿婆,我问这些,不是出于争宠夺爱之心,我有今日,全是受到你的照拂,哪敢有这种得寸进尺的狭隘想法?!”

    太后无声无息一叹,摸着她肩头的手轻了轻,哭笑不得:“这又是说到哪上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下来我未必还看不出来?”

    就这样轻声安慰了几句,眼见成泛逐渐恢复平稳,太后才道:“今日晌午陛下来请安时,同我说了一些事,和你多少有些牵扯,这也是我唤你来的另一原由。”

    一听说与她有关,成泛有些浑噩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