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出租车在男人的梦里摇摇晃晃,他睡醒的时候,阳光刚刚好。是个好兆头,也让他想起十几年前,自己一头懵懂地踏上一条未知的路,如今也是一样。

    他再偏过头,自己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正往嘴里塞着面包,腮帮子鼓鼓囊囊。

    “你饿不饿?”少年叼着吐司面包问,嘴边的没吃完,从嘴边撕出一块儿来,往男人嘴边送。

    男人抿了一下,没吃,每个歌手都有自己的演唱习惯,他曾经见过唱歌前必须吃一个鸡蛋的,也见过必须喝一杯椰子水的,自己不行,自己的习惯就是空腹,什么都不吃,肚子里一有东西,他觉得声音都发沉了。抿完这一下,少年又把那口面包给拿回去了,都没嚼似的,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他嘴角的面包渣,男人扭过脸笑了一下,简直和小时候吃饭一模一样,狼吞虎咽,和有人抢饭似的。他再转过来,把少年嘴边的渣子弹走,拇指无意间滑过那两个颜色浓郁的黑眼圈。

    外人见了还以为这孩子纵欲过度呢。

    “昨晚没睡好?”他明知故问,紧张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前路未知,这个人比自己更害怕。

    “换地方睡,有时候睡不着。”少年深吸一口气,再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笑了,“我现在可是你助理,别搂搂抱抱的,容易传绯闻。”

    “是,小助理。”快到目的地了,男人从他肩上起来,也怕被节目组的人看见什么。只是右手还被攥着,攥得那么用力,攥得少年的手背青筋一片。

    “不过我不小。”少年纠正他这个字,语气里是难以言喻的争强好胜,不喜欢这个字,倒不是觉得自己尺寸不行,只是一个小字容易拉开距离,好像自己没追上这些年的时光,不懂事似的。

    “嗯,大助理,超大助理。”男人明显压着笑意,只希望录节目那天,少年听到自己为他唱的那首歌,千万别气坏了。小孩儿难哄,小男朋友也差不多。

    出租车转了几个弯,到了。少年先下车,背好了助理双肩背,再转身扶着男人下来,手掌挡在出租车的门框下。节目组的录制现场在一个大院子里,没有通行证,外人根本进不去,里面的工作人员一个一个出来接人,接到他们的时候明显没看懂。

    “您一个人来的?”工作人员问,这个选手的外貌对他们来说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眼熟。做过资料调查后才惊讶,竟敢把这样的曾经风云人物吸引来了。

    “这是我助理,我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工作。”男人态度谦和地说,回身提醒少年跟着自己。少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挺陌生,只是心里庆幸,最起码客观条件比海选那天好多了,直接被人接进去,不用让男人站在院子里等。

    自己等一等无所谓,男人不行,男人可是大明星,红过的。

    他再看向前方,男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往前走着,背影单薄却义无反顾,侧着脸的样子甚至挂着自己从没见过的表情……该说是专注还是坚毅?少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能看出男人也是有点儿懵的,没一下子适应。

    但是他正在迅速地适应。

    因为这就是他最熟悉的工作,毕竟十年前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模式。

    那位工作人员,少年猜他一定有些来头,否则大大小小的员工从他们身边路过,不会朝着他们点头问好。借着前面两个人的光,少年也沾了一点,那些人还挺客气,但少年也知道,这个客气不对人,对的是那档收视率超高的节目。

    看着男人低帮球鞋和牛仔裤脚之间的两只脚踝,少年忍不住地想象。那年,男人的登顶之夜,无数掌声、鲜花、摄像头都对准了他,他一定也是这样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穿着那身订制的礼服和红底的皮鞋,戴着昂贵的耳返,穿过无数人的祝福、笑容、崇拜、羡慕甚至眼红嫉妒,走上了最亮的地方。

    现在,陪着男人默默无闻地穿过走廊,少年真想找个什么道士做做法,让自己一秒变孤儿。

    就……有姥姥和姥爷但是其他直系亲属都没有了的那种孤儿。

    “来,您请。”工作人员推开一扇大门,“这里是化妆间,您在这边等待一下,也可以和选手们熟络熟络,咱们今天主要是走一个流程,和音响灯光对一下,还有咱们的耳返麦克和机位。后天正式录节目,很多细节可能还会更改……嗯,冒昧地问您一下,咱们今天是不换装上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