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阳看了看表,见已经是接近三点钟,编前会在即必须要马上离开。但急归急,他还是没有忘记先向周定南夫妻问候告别后才急匆匆离开。这种行为细节在某种意义上说,反映着一个人的基本素质。

    周定南暗暗赞许,薛春兰无动于衷。

    但周家显然是女人当家,性格强势的薛春兰才是话事人。周定南即便是对郭阳有那么一点好感,在妻子如此排斥的情态下,也不敢表现出来。

    周定南是出了名的惧内之人。别看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作为数一数二的大老板自有让万众仰望的魄力威势,但只要一回到家,他就变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对薛春兰言听计从。

    送走郭阳,周冰欢欢喜喜返回,刚要上楼,却听从客厅那边传来父母的低低说话声,心头一动,就停下了脚步。

    “春兰,要说你那条件可真是苛刻,你让那小子一年内赚够一百万,这不是难为他吗?”

    “一百万很多吗?要娶我们家女儿,至少要买套大房、买辆好车吧?总不能让小冰嫁过去陪他受苦吧?看看人家小孟,毕业才两年,就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地,功成名就了。我本来想把小孟介绍给小冰的,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才是小冰的良配佳偶呢。”薛春兰冷笑着。

    周定南苦笑摇头:“物质条件是一方面,人品心性也很重要。我倒是看这小子文质彬彬,成熟稳重,应该还不错。”

    其实周定南本来是想说,你那学生小孟哪里是什么赤手空拳打天下,他父亲是省直某部门的副厅级干部,利用家里的人脉资源很容易就赚足了第一桶金。可郭阳有什么?单亲家庭,母亲不过是中学教师,家里一贫如洗无处借力,让他一年内变成百万富翁,除非是天上掉馅饼了。

    可周定南知道妻子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近乎刚愎自用。她瞧上的人怎么做都是好的,瞧不上的人怎么努力都是白搭。所以,周定南现在就一眼看透了一年后郭阳的结局,薛春兰分明就是给他下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套啊——除非郭阳能真的捧着一百万的真金白银来打薛春兰的脸,可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薛春兰撇了撇嘴:“老周,你少来。生活就是生活,不是空中楼阁,当年我跟你吃了多少苦,你不知道?你要让我们家女儿重蹈我的覆辙?”

    周定南涨红了脸,怒道:“春兰,你怎么又提起这茬了?是,我承认,你跟了我是吃了不少苦,但后来不是苦尽甘来了嘛!现在你还想咋样?!”

    薛春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刺激到了丈夫,微微有些尴尬。不过,在她看来,话糙理不糙,后来尽管周定南时来运转鱼跃龙门,过去的苦日子一去不返——但前些年的苦头却终归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毕竟周定南也存在庸碌终生的风险,她当年冒险赌了一把,却不愿意自己女儿去冒这个险。

    薛春兰没有再跟丈夫理论争辩,算是让步了。周定南余怒未消,愤愤然起身离去。刚出了客厅,就见周冰俏脸难看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爸爸,您和妈妈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呢?郭阳家里是穷一点,我相信凭他的能力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但你们让他在一年内赚一百万,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周冰气得嘴角都在哆嗦。

    周定南耸耸肩,无奈地苦笑,伸手指了指客厅:“小冰,你别抱怨我,都是你妈的主意,你找她去!”

    周冰跺了跺脚,冷着脸径自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去找薛春兰理论叫板,因为知道理论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她比谁都清楚,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母亲的骄傲和固执根本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有的时候,都感觉不可理喻。

    周定南叹息一声,摇摇头,信步走出了客厅,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点起一根烟来,深吸了一口,目光有些无奈。很多人都道他怕老婆,实际上他这并不是怕,而是对当年薛春兰抛开一切跟了他这个穷小子的深情厚意的回报。

    回到报社,郭阳飞奔三楼的会议室。等他气喘吁吁地推门进去,采编中心的记者编辑们已经开会讨论半天了。主持编前会的孙胖子皱眉扫了郭阳一眼,冷冷道:“郭阳,开会无故迟到,还懂不懂规矩了?另外,你下午上班时间去哪了?”

    孙胖子现在还有些不爽。因为之前郭阳跟美女扬长而去,竟然不给他这个分管副总编面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真是无法无天了。

    郭阳笑了笑道:“孙总,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来晚了,抱歉!”

    孙胖子的面色更冷:“有事不知道请假?我们是报社,不是菜市场,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孙胖子姓孙,名亮,在七个副总编里排序第六,分管采编,正是郭阳的顶头上司。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自打郭阳来晨报工作之后,孙胖子就对他看不顺眼,无论郭阳怎么做,他都能挑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