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洋的父亲是革命功臣,汪海洋的母亲也是革命功臣,汪海洋的哥哥还是革命功臣。然而比哥哥小两岁汪海洋不是,他这一波在1855年跟着韦泽南下广东的儿童被称为“革命小鬼”。

    “汪小鬼,你来啦。”韦泽热情的和汪海洋握手。不到50岁当总理也算是开国气象。被大了十岁的韦泽称为“小鬼”,韦泽与汪海洋以及旁边的人员都没觉得这里面有丝毫侮辱的意思。小鬼头么。

    和这时代的40多岁的中年人差不多,汪海洋身材不算高,因为二十多年没有饥饿的经历,整个人气色不错,只是皮肤稍显粗糙,另外肚子也有些鼓起来。非得形容的话,大概用“文官”二字就可以归纳。在汪海洋对面的韦泽身材保持的很好,举手投足之间蕴含着一股隐隐的力量。即便是头发花白,迟钝、松弛这类与老态有关的东西都没在韦泽显现出来。这也不仅仅是韦泽一个人,整个光复军的老一辈身上都有着此类的明显特征。

    两人坐下之后,汪海洋恭敬的说道:“都督,工作马上就交接完毕,您对国务院的工作有什么指示么?”再过十几天汪海洋就走马上任,他此时来就是要做最后的请教。

    “你知道为什么要在第二年的时候进行总理交接么?”韦泽问汪海洋。

    汪海洋爽快的答道:“每个五年计划的问题都会在头两年展现出来,下一任国务院能否执行完整个五年计划,是执行而不是推翻重来,这是对政府对长期政策执行的能力的考验。”或许是因为进入了自己的长项范畴,汪海洋在回答的时候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反倒是给他增加了不少活力的模样。

    从履历上讲,汪海洋的整个过程很不错。上学,毕业,考上公务员。先后当过浙江金华的县长,浙江省工业厅厅长,浙江丝绸联合会常务董事长,商务部欧美处处长,工业部机械厅厅长,商务部部长商务部党委书记。这是位丝绸生产和销售专家,对于浙江这个商品经济很发达的省份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过程颇为熟悉。韦泽在政治局会议上支持汪海洋的时候表示,“我国正处在经济转型过程中,总理的方向就是能对这方面熟悉,才能够为在转型中遇到诸多困难的各省提供政府服务。”不管政治局的诸位对这话是不是理解,但是都督这么讲,大部分政治局委员都支持了韦泽的看法。

    汪海洋此时还不知道韦泽的评价,他对自己人生的唯一不爽的就是自己要是早生两年就能编入少年营,可少年营的下限是14岁,12岁的汪海洋被年龄卡在少年营之外,成为了小鬼头们组成的儿童团一员。

    “大国对于执行层面的稳定性要求极高,你也见过人民参与到政治行动中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推翻满清改天换地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年。我想你也见过人民对政治没任何兴趣的表现,被压迫到死,人民也只能忍了。是什么逼迫人民不得不参与到政治中来?你怎么看?”韦泽想看看汪海洋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这个问题可没什么已有答案,汪海洋思忖了片刻之后就答道:“国家营运出了问题,人民活不下去。而人民又找不到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政府力量,所以人民不得不起来自己解决问题了。”

    这个答案还能让韦泽满意,以他在21世纪造船厂工作的经验,一看五年计划里面要对什么产业进行支持,大家就知道某些部分日子要好过,某些部分的日子不会好过。政策直接与投资正相关,政策不倾斜,投资就会很紧。没有投资,这些生产企业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

    “满清从制度上只是个农业社会,与现代工业社会完全没关系,满清历代的够上宰相级别的官加起来也不陪给你提鞋。你要面临的问题更多更多更复杂,拿出信心来好好干。”韦泽是鼓励,也是他自己有些不自觉的担心。

    “都督,对于第四个五年计划,您还是多给些指示吧。”汪海洋此行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没有具体问题,我什么都没的说。一定要我说,我只有说,好好干,认真干。”韦泽笑道。

    对于大国来说,长期战略的稳定性比什么都重要。与五年计划相配套的是党政的选举制度,从1869年开始正式实施第一个五年计划。在每一个五年计划的第五年开始总结收尾并且制定新的五年计划。光复党中央也是五年一选,中央政府一届同样是五年。五年计划头两年执行之后,就是党和国家的再选,除了皇帝这个称号是人大决议规定的所以不用再选之外,国家主席,党主席,总理,包括军委副主席在内的众多位置都要进行一轮全面选举。

    “我一定会好好干。”看韦泽并无特别指示,汪海洋也只能简单的答道。虽然嘴上很谦恭,其实汪海洋心里面并不平静。各届政府的交接时间点非常微妙,先选出党的领导人,在这么一个政党体系下选出国家领导人和政府领导人。这样的一个团队继承上一任的工作,执行结束之后制定下一个五年计划。根本不存在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空间。

    作为年轻一波的干部,汪海洋能理解这个东西。但是他总是感觉有些微妙的情绪在里面,任何一届政府都仅仅是这个链条里面的一环,而不能独占整个链条。这个制度真的要千秋万代的执行下去么?虽然没人敢公开说,不过的确有人用“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来做类比。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汪海洋很不自信的开口说道:“都督,这届国务院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您若是不能指点些,我心里面就是不安。”

    韦泽听了这话之后乐了,“呵呵。汪小鬼,我这么猜一下,也不知道对不对。你现在没感觉到国务院总理到底有什么样的权力。毕竟么,国务院总理一直是你父兄这个级别的老同志在掌管,你这个小鬼头一直只有听命的份。你现在是不是在怀疑你能不能对这些父兄下命令。”

    “都督,你真是说到我心里了。”汪海洋立刻来了精神,“现在省里的老同志大多都在,这不刚批评过周正雄书记么。我还在想,要是周书记真的来把我打一顿,我也只能去避开。避不开挨几下的话,我也只能认了。”

    “你当然只能认了,你还手试试看,回去之后你爹不揍死你。哈哈。”韦泽不是在开玩笑,别说是在19世纪,就是21世纪,老同志对年轻同志动手,年轻同志最好的办法就是跑。若是仗着身强力壮反过头把老同志痛打一番,这年轻同志的前途也基本就完蛋了。中国作为文明古国,在这些基本的文明理念上根基扎实。韦泽已经不再年轻,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家伙的角度,他觉得这种基本理念没有错。

    “我爹肯定要揍死我。”汪海洋哈哈一笑,并不否认。

    看汪海洋也能真心笑的出来,韦泽也挺满意。他收起笑容说道:“但是做工作就是做工作,和年纪无关。把年纪放在工作之前的说法只能说明这个说话的人不是以工作为最有效的选择。我当年在永安的时候只有19岁,当了个两司马,带了二十几个,基本上所有一起打仗的兄弟年纪都比我大。可从来没人说过年纪的问题。汪小鬼,你当了总理,要干的就是总理的工作。我们选择你的时候的确考虑过的年龄,不过年轻正是你的优势,身强力壮,年富力强,熬夜都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能熬。你干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