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见她有些愕然的模样,补充道:“阍月节虽是祭拜月神,可并非是那种枯燥无味的祭祀仪式。子时过后,寨中人会端上各色佳肴,有枫叶和红兰藤染成的三色饭、阴米和油果制成的油茶,还有炖得皮酥肉嫩的松桃卤鸭,你当真不想去?”

    易然噎了噎,好吧,傅铮是个正人君子,是她想歪了。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给自己圆了圆:“往后幽会这件事还是要郑重些的,基本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此番既然时间紧张,便算了吧,你且等我更个衣。”

    傅铮点头表示受教,自捡了个凳子坐了,在一旁等着易然梳妆。易然开口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氛围:“对了,这阍月节有什么传说吗?”

    傅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你手中的那个是胭脂。”

    易然正要往面上扑,闻言讷讷收回手:“唔,我还以为是傅粉。”

    傅铮也不点破,接着她的上一个问题答道:“传闻寨中有个姑娘,她有个心上人,这心上人能歌善舞,尤其吹得一手好笙。后来就是那些俗套的事了。”

    易然不满地瞥他一眼:“就是这些俗套的事才让人乐此不疲,不然咱大半夜的为何不睡觉,跑去做那些俗套的事?”

    傅铮转了转手中的茶盏:“那姑娘的父母不喜这段姻缘,那姑娘便同心上人私奔了,他们逃到一处山崖,姑娘的家人追了上来,两人走投无路,姑娘的心上人在崖边为他吹了最后一曲笙,而后两人十指相扣,自崖上纵身跃下。听闻月神被他们的真情所打动,以月光结网,接住了两人,将他们安然送到崖下。”

    他大概是不太习惯给人讲故事,一段缠绵凄恻的故事被他讲得毫无起伏,如同老僧念经。易然从镜中望着他:“如果有这么一日,我们也走投无路了,你会与我一同跃下崖去吗?”

    傅铮淡淡道:“你知道跳崖为何要十指相扣吗?”

    易然拎起把小银梳:“说来听听。”

    “站在崖边时,瞧着下面的万丈深渊,人们容易生出退却之心。往往一个人跳了下去,站在崖边的那人一瞧,觉得跳下去多半得摔个血肉模糊,于是挥慧剑斩情丝,回家伤情去了。后来大家发现了这个问题,觉得先跳下去忒亏,于是预先十指相扣,确保大家能死在一处。”

    易然:“…”

    过了半晌,傅铮忽然叹了口气:“若有那么一日,其实我希望你别跟下来。”

    易然皱眉:“什么?”

    “还记得你先前同我说的,若有一日我英年早逝了,你得好生留在这世间,把我的那份一起活出来。娘子大概不知道,我最爱的是一道胭脂鹅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得替我多吃点,要不我还觉得挺亏的。”

    易然绷着脸:“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乱说些什么?”

    傅铮又恢复了一贯的不正经,噙笑道:“没想到娘子如此在意为夫,为夫当真是欣慰至极。不过你还是快些梳妆吧,不然等会儿松桃卤鸭可就被抢光了。”

    易然瞪了他一眼,起身道:“走罢。”

    易然本以为这是个阖寨一同庆贺的节日,等到了才发现围在篝火边的皆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果如傅铮所言,里头的一张长木桌上摆着各色吃食,隔着很远便闻到扑鼻香气。

    易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今日的晚膳仍是小绿自告奋勇准备的,易然和傅铮想着如此能有机会独说上几句话,便没有阻拦。小绿的厨艺十分稳定,他煮了一锅粥,没找到腌好的酱菜,于是灵机一动,在粥里撒了些盐巴搅匀,在这一过程中,由于他的大半经历都集中在院中的两人有没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拿盐包的手抖了抖,小半包盐都被撒进粥中。

    寨中食盐颇为紧俏,每户一月也就分得这一包盐,小绿的手这么一抖,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将吃得寡淡无味。于是,连最为挑剔的傅铮都热泪盈眶地喝了小半碗,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总之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很感动,肚子都没填饱。

    瞧着桌上丰盛的吃食,易然忍不住按了按空空如也的肚子,眼泪快要从嘴角淌下来。傅铮含笑瞧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