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了数月的姜阮醒了。

    她好像好了,又好像没有好。

    她苏醒后便开始高烧不退,整个人都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不间断的叫疼。

    陆晏不知她哪里疼,什么也顾不得连夜请了胡太医进府为她医治。

    胡太医对此十分的惊诧,这世上真有人死而复生,或者说,是进入假死状态后的复生。

    他从医数十年都没有遇到过这么稀奇的事情,更加奇怪的是,她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却又好像浑身是伤,竟然疼得高热不退。

    他将她的脉象把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找不出什么病症来,只得开了退烧以及止疼的药来,可吃下去,好像什么用都没有。

    陆晏整夜整夜的守着她,想要替她擦拭额头,手里拿着毛巾却无从下手,只要触碰到她,她便大叫不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颤粟着,嘶叫着,手里不断向空中抓着什么,仿佛只有那里才有依靠一样。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才活过来的心如同放在了火上煎烤,茫然的看着床上那个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脆弱的,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羽化而去的少女,只见她双眼紧闭,在那儿不断呓语。

    “好疼啊,救我,快,救救我……”

    陆晏无法想象她的疼,身上却冷的厉害,止不住的跟在她一起颤抖。

    他想起,从前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为了想要赢自己,每日扎三个时辰的马步,每日跑五公里,每天对着箭靶练习射箭,直练的血肉模糊,疼的很厉害的时候,鼻子眼泪横流,却从来没有叫过疼。

    一次也没有。

    可她如今明明身上一点儿伤口都没有,却不停的喊疼,仿佛那种疼痛是灵魂招到了重创,那种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袭击着她,击倒了她。

    可他,最终无能为力……

    他伸手抓住她不断挣扎的手,不住哽咽,“哪里疼?哪里疼?”

    可床上的少女无法回答他,双手好像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将他宽大温暖的手掌抓在手里,仿佛只有这样,身上的疼痛才会有所缓解,才会安稳一些。

    陆晏就这么任她抓着,任由她的尖利的指甲毫无知觉的扎进他的皮肉,鲜红的血顺着他如雪的皮肤流下来,一滴一滴的躺在床上。

    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甚至,觉得欣慰,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才能陪着她一起疼,才能感受到她到底有多疼,才能够自以为是的稍稍缓解她的疼。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陆家的人得知姜阮已经醒来,都来看她,可谁知看见的也不过是看上去像是苏醒了,陷入昏迷的少女,如同那只蜷缩在床角的猫一样,没甚区别。

    他们看着那曾经面容姣好的少女,疼的大汗淋漓,疼的眉头紧皱,疼的咬碎了银牙,疼的咬破了嘴唇,顺着嘴角流血。

    他们心疼她,同时,他们更心疼自己的血肉骨亲陆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