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盯着王希孟许久,终究是没有戳穿她的谎言,长叹一口气道:“还记得母亲和你说过什么吗?”

    王希孟垂着头道:“记得。”

    “重复一遍。”

    “母亲说过,父亲早逝,家中只剩奶奶、母亲和孩儿三人,为防外人觊觎我家房屋财产,滋生闲事,让孩儿在外不得与人争执、纠缠、惹是生非…”

    “可是…孩儿平素也谨遵母亲的吩咐,并无…”话说到一半,她想到今日发生的事,突然失去了争辩的底气。

    并不是自己不招惹是非,是非就不找上门的…

    王母蹲在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自己的女儿齐平,在朦胧的黄昏夜色中,她的神情没有王希孟想象中的那么生气,只是蹙起的眉头间,似乎藏着数不清的烦恼。

    二十八九岁的模样,正是一个女人如花似玉的年纪,本不应该烦恼这些事,只因丈夫早逝,她才被逼着将好端端一个女儿扮作男孩以撑门户,又三令五申不许女儿暴露身份。

    若不这样做,则家中财产早就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侵占空了,她们母女哪里还有立锥之地?

    “并非母亲严厉,强要你做什么,只因我们身份不同,所以要格外小心,明白吗?”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希孟抿紧唇点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王母放下了严肃的表情,摸摸女儿的脸颊道:“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你的晚膳母亲已经让杨嬷嬷热好了,你去花厅让她端上来,快吃吧。”

    王希孟吃过晚膳后,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连脏兮兮的外衣都不脱,就蹦到了床上,打亮火烛,将藏在怀里的画册掏出来,翻阅自己今天一天的收获。

    鬼母狰狞的面孔,仙子飘逸的罗裙,佛陀以慈悲之相普济世人,还有飞扬入云的檐角,凶相必露的坐狮等等。

    染黄的宣纸上,大相国寺的一景一物都像平挪了一般,一一被她用细毫描绘了下来。

    再翻到后面的空白页去,她将沾过墨的毫笔执起,咬着笔尾回忆了一阵,继而柔软的笔尖落下,两三笔便勾勒出一个女孩的轮廓…

    烛火轻曳,屋外蝉声四起,却一点也不妨碍作画人的专心致志。

    与李清照相遇后的第二天,曹闲月收到了一个小匣子,听侍女说是赵丞相府送来的。

    本不在意的曹闲月,登时起了兴致,当下打开小匣子,一阵好闻的清香味随之扑鼻而来。

    匣子内平铺放着一张杏红色的纸笺,其上除了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瓣之外,还有数行用小楷写得整整齐齐的词。

    “浣溪沙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曹闲月拿出那纸笺,在心里默念着。

    果然不愧是千古第一女词人,仅寥寥数句,便将春日里的闲情逸致写尽。

    在这首浣溪沙后头,还有一行小字,曹闲月瞧完之后,不存在的尾巴差一点就翘到了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