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之后,并无大事发生,云龙赕很快便恢复了往日景象,偶尔有人说起此事,却也没人过多追忆。许家派人取回尸体,也并未对刘家给以颜色,不过人人都清楚,刘家以后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了。刘家老太大寿不了了之,那七七四十九日布施也是告一段落。随后老太太一病不起,看来已没多少时日可活。那向天狼被一众护从连夜送走,早已不知去向。日子还要一天天过,所有人都已恢复如常,除了安小乙,他心里波澜却是迟迟无法平息。

    老板娘以往都不会在店中待太长时间,这次却出人意料的一直住了下来。她对酒楼生意也并不关心,一切交于福伯顾伯处理,偶尔到大堂逛逛,也是马上引起混乱,于是她也不爱出去了,坐在鱼池边摇椅上看书打发时间。而那白衣书生,每日睡到正午时分,又将自己打扮的风度翩翩,向姐姐问好之后便匆匆出门,偶尔陪她吃饭,也是银子花光,找个机会哄她一哄,而老板娘也从不拒绝,书生每次都是钱囊鼓鼓,笑意盈盈。虽说这书生纨绔,但对众人都是以礼相待,众人不说喜欢,至少也是没有心生厌恶。老板娘想让白青在楼里住下,怎奈白青不肯,她便不再强求,她心知这小丫头心思,却也并不说破。

    转眼就过了一月有余,已到了寒露。这些日子,虽说平淡,小乙也是长了很多见识,他还发现瘦猴知道的江湖故事多的出奇,于是有空之时便拉着他的“华哥”让他大肆摆谈一番。此时破庙也已是焕然一新,庙门被修好,门上上锁,墙上破洞被堵住,地上杂物被清扫一空,土地公也被从头至尾收拾干净。小乙还找来木板做了两张简易小床,床上有被褥,床边有炭盆,一旁还置有一堆炭火,都是用小乙一月工钱购置的。唯一没动的,就只有庙顶那块破洞,因为白青说从那洞里可以看到天上星辰。是像个家的样子了。

    安小乙每日练习阿爷传授的拳法,一日也不曾间断,白青也总是坐在一旁加油鼓掌。小乙向老板娘讨教投掷之法,老板娘也悉心传授了看家手法,此时他已能用石子轻松击中十余丈外大树树干。老板娘说这需要常年不断的练习与领悟,并非一日之功,但要成为绝顶高手,则是需要上天眷顾了。有时顾大娘让他杀只鸡,他也会试试身手,三丈之外偶有一次击中鸡头也会让他兴奋半日。

    这天夜里,狂风大作,不一会便大雨倾盆,在这时节还有这等大雨倒是极不常见的。小乙点上炭火,二人坐在火旁看着雨水从洞中灌入,倒是也不觉多少寒意。往常一样,二人相互聊着白日见闻,气氛也是异常欢乐。小乙脱掉上衣露出强健身体,还特意跑到那三尺雨中打了一套拳,白青咯咯笑个不停。打完后他披上外衣,到炭火旁取暖,看着白青憨憨笑着。

    他发现白青脸色不太好,关切的问,

    “小青,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苏白青按着肚子,脸色煞白,

    “肚子不舒服,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没关系,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说完她便起身,正要回到小床之上。安小乙“啊”的一声,满脸的惊恐之色,

    “小青,你流血了!到底哪儿受伤了!哎呀,我得带你看大夫去。”

    苏白青捂着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小乙上前,一把将她背到背上,正要向外跑去,才想起门外那狂风暴雨。于是他放下白青,抓起一块床板,与棍子一齐绑缚到背后,双手抱起白青,冲出门去。刚出门不远,二人都已然全身湿透。他左手将白青的头按到自己颈边,想为她挡下更多风雨,他感到一阵暖意,正是白青脸颊贴在胸前,还伴着急促呼吸。

    安小乙记得几家医药铺,可在这风雨之中,却完全失了方向。他抱着白青在这大街上四处乱跑,急得大喊大叫,叫声瞬间被风雨之声湮没。这条街道已经跑到尽头,他失望的转身,那店招却让他欣喜若狂,正是那“陆家药铺”。他想也不想,上前把店门敲得啪啪作响。

    拍了好一会,只听店中传来女子叫喊之声,

    “谁啊,再敲老娘用针扎得你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一块门板向内开启,安小乙正要进入,却被自己背的床板挡在门外。

    “大娘,我弟弟受伤了……”

    还没说完,他就挨了一个巴掌。

    “大娘,你倒是再叫一声!”

    安小乙满眼金星,稍微一缓才仔细观察这门内女子。只见她手持烛火,身穿淡黄布衣,身后披着灰色长衫,长衫拖在地上,似是男人衣物。及腰长发散在胸前,看不清五官样貌,但依稀能看出脸色有些发黄。安小乙浑身一个激灵,也是被这扮相下了一跳。

    “姐姐,这是我弟弟,他受伤了,你能看看么,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女子把烛火凑近苏白青,两指搭在白青腕上,然后白了安小乙一眼,

    “你就在这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