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之后做了一个久违了的、很好很好的梦,所以醒来的时候,心情前所未有地差。

    房间里还是漆黑的。黎锐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愣,向一旁转过头去。

    云焕羽拖了个椅子来摆在了床的旁边,大马金刀地坐着,脚边还放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正看着黎锐,也不知道他坐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几点了?”黎锐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嗓子有一点哑。

    “三点四十,”云焕羽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你还睡吗?”

    黎锐看了眼他脚边的塑料袋:“有喝的吗?”

    云焕羽低头在袋子里找了一会儿,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递给他。

    黎锐皱了下眉:“没买冰啤酒吗?冰可乐也行。”

    云焕羽挑了挑眉。就这个,爱喝就喝,不喝拉倒。

    黎锐不情愿地伸手,云焕羽拧开瓶盖递给他,看着他捧着瓶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放空,在发着呆。

    他便又低头在袋子里找了一会儿,掏了一套运动装出来,扔在了床上:“还睡吗?不睡的话醒醒神,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咱们就走。”

    黎锐把没滋没味的常温矿泉水吞下去,擦了擦唇边的水渍:“去哪儿?”

    “不是说了吗,去我那儿。”云焕羽把腿搭在床边柜上,四下里打量了一圈这间老旧的房间,话里带着十分明显的嫌弃:“这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住着不憋屈吗?干嘛省这种小钱,你又不是没钱。”

    黎锐捏着瓶子沉默了一会儿:“云焕羽,你住的酒店多少钱一天?”

    “五六千吧,临时订没订到最好的房间,环境一般,不过也还好,至少卫生间的墙上没有霉斑。”云焕羽扯着嘴角一笑。

    黎锐扶额:“我给阮倾留言让她帮忙纠正一下你的金钱观,看来是找错人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一向不亏待自己。有钱就花,又不养老婆孩子,那么多钱攒着做什么。再说了,你那么操心我的财务问题干什么,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云焕羽站起身来,他甚至不放心这里的毛巾,从袋子里掏出两条长绒棉浴巾来,扔在了黎锐头上:“去洗澡。”

    黎锐把浴巾从头上拽下来:“在我家睡地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讲究。”说完也不等云焕羽回话,抱着浴巾径直进了卫生间。

    水温忽冷忽热,不过对黎锐来说这也没什么。因为他一向只开冷水那边的阀门。冰冷刺骨的水流沿着他的身体滑下来,他双手撑住墙壁,疲惫不堪地低下头来。

    在镜子前擦干自己的时候,黎锐在心里想,用热水洗澡的话,说不定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镜子会有一层雾,那样的话就不用这么清楚地看见这具疤痕遍布的丑陋身体了。

    他跟镜子里那个清晰的自己对视了片刻,把浴巾系在腰间,打开门走了出去。

    有电视的声音响着,云焕羽还坐在那张椅子上,握着遥控器,正百无聊赖地换着台。深夜没有什么有意思的节目,他正无聊着,听到动静朝卫生间门口看过去,只向黎锐看了一眼,就立刻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回了电视上。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做得很自然,可黎锐还是注意到了。几乎所有见过他身体的人,都会流露出或多或少的同情,或者不适。黎锐已经习惯了。他什么也没说,走到床边将那套运动装拿了起来,又弯下腰在那两个袋子里翻了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