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时说书声止,曲终人散,众人便也起身准备出门,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绯棠正想拦住程景,说自己没有大碍,谁知才起了身,便见程景已大步挤进了人堆,慌乱中,不知是谁一不小心将桌几上的瓷杯打翻,那白瓷杯“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声音甚为响亮,一时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才从包间出来的虞延下意识的朝那个方向望了去,一眼瞧见的不是那打翻的瓷杯,而是站在一旁的女郎。

    他瞬间便怔了住,眼眶一热,嘴唇翕动,“瑾瑜……”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加之品香楼内杂音甚多,站在虞延一旁的几个副将一时反倒没有察觉到他们将军的反常,只是瞧着那人声嘈杂处,不由说道:“那可是誉王?”

    今日他们休沐,便来品香楼热闹一番,同朝为官,如今见到誉王,他们若是不去打个打呼,实则有些不妥。

    久久不见大将军发话,几个副将也不敢擅自行动,只得在旁提醒了句,“将军?”

    虞延回过神,再一抬起头时,却已见叶祁已朝着他走了来,几人微微行了一礼,“见过誉王殿下。”

    叶祁对这位大将军素来敬重,待他也相较待其他人亲厚了许多,他上前将虞延搀起,“大将军无须多礼。”

    熟人见面,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听一旁的小厮介绍,虞延才知眼前的女郎正是燕国才送来和亲的公主。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绯棠,眼前的女郎和他记忆中的身影极为相像,不过眉宇间,倒少了几分柔顺,多了几分倔强。

    这般年岁,想必定是她的女儿,不难想到,她竟嫁给了燕国皇帝……

    看着刻在他心头多年的眉眼,就这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向镇定的虞延心头忽的有些恍惚,心头当真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出口,可到嘴边却又顿了住,大梁的将军和燕国的妃子是旧时,这话多少有些说不清。

    他敛起心绪,良久,唇边才露出一丝笑意,也罢,只要她过得好,一切便都足够了,又何必去追问那些不必要的旁枝末节……

    又客套了几句,一行人便道了别。

    绯棠看着大将军的背影,心头却有些疑惑,方才大将军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有些反常,明明是在看着她,却好似又在透过她看着别人……

    不过是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又没有大碍,是以程风说要去医馆看看时,便被绯棠给回绝了,可几人走着走着,不知又怎么走到了一家医馆附近,来都来了,反正也闲着无事,便又进去看了看。

    天色渐晚,一行人也回了宫,可不知怎么的,来时的那匹马不见了踪影,临时又找不到其他的马,没办法叶祁只好和绯棠同乘了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宫门口,绯棠却并未急着下去,小姑娘目光清澈透明,如玉的面颊上泛起了一层浅粉,氤氲着一种朦胧颜色,俏生生的朝着他望了过来,一番话隔了许久才说出了口,“若今日是其他人,殿下也会亲自相陪吗?”

    晚风微凉,月色皎皎,她从他身边而过,他的鼻尖尽是她的香。

    夜色寂静,树影深深,将军府书房内还燃着烛火久久未熄,虞延端坐在桌几旁,望着墙上展开的那副画卷,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见屋子还亮着光,刘管家不由推门进了来,一如往常的恭声道:“将军,该歇息了……”

    虞延抿了抿唇角,过了许久,才听他缓缓开口,目光中带着一丝飘渺,细看之下,却还隐着笑意,“拾安,我今日见到了她的女儿,你可知她们有多相像……”

    刘管家闻言微不可见的一声轻叹,只觉得旧日里,将军和夫人的恩爱甜蜜还历历在目。他自幼便跟在将军身边,可谓是见证了将军的一切,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将军每日想的最多的,除了练兵,就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