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先生。”云雀连忙站起来行了个礼,恭敬地说,“只是看见弱小受害,略施绵力而已,岂敢称善。”

    “善就是善,不分大小。不过......”先生直起身,走到蛛网边,“弱小?你一根树枝便吓得它仓皇失措,瑟缩一隅,它于你而言,又何尝不是弱小呢?”

    “他?”云雀一时没明白先生的意思。

    “这只蜘蛛。”先生指了指蛛网的角落,“你说这蝴蝶受害于蜘蛛,但这蜘蛛又何尝不是受害于你呢?”

    “可是,我只是赶跑了它而已,但它却是要吃掉蝴蝶的啊......”云雀小声辩解。

    “可它总是要吃肉的,你的意思是它不该杀生,饿死自己便好么?”先生顿了顿,转过身看着云雀,“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看作,你是要杀了这只蜘蛛呢?”

    “我也没想这么多……”云雀嗫嚅着,心中思量良久,似乎确实如此,无可反驳,“我只是看见了,就觉得应该这么做……”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都有自己觉得‘应该如此’的准则,所以到了最后,还是要看谁更强些,谁的道理就更大些——蜘蛛比蝴蝶强,所以它要吃无可厚非,你比蜘蛛强,所以你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让它挨饿,这也无可厚非。”先生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光透过云雀的头顶不知看向什么地方,像是在对云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如果,你们某天被别人因为他们的一些道理杀死,也无可厚非吧?”

    云屯屯在一边听两人打哑谜似的叨叨叨半天,横竖听不懂,光觉得一个小学究跟个大学究碰在一起,和尚念经似的,比课上那些圣贤书还要让人头大,所幸听懂了最后一句,凑过去好心提醒先生:“先生,杀人不好,杀人要坐牢的......”

    先生听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愣了愣,一时语塞。大概是意识到和两个孩子说这些也有些莫名其妙,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几近不动蝴蝶:“你想救下蝴蝶,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它是活不下来了,而蜘蛛也要挨饿......说到底,你谁也没能救到......”

    “或许你现在应该把它放回蛛网,起码能填蜘蛛的肚子......”先生提了最后一个建议,施施然走开了。

    “雀儿,怎么办啊?”云屯屯挠了挠脑袋,满脸忧愁,“真要把它放回蛛网吗?它会被吃掉哎!”

    “我也不知道......”云雀听了先生一番话,也有些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但莫名的,他此时只觉得两份生命沉甸甸的压在肩上,蝴蝶在这头,蜘蛛在那头。他像是在问云屯屯,又像在问自己,“就没有一个办法能让蝴蝶蜘蛛都不受伤吗......”

    “反正我是坚决不会把蝴蝶送回去给他吃掉的!”云屯屯叹了口气,“谁叫蜘蛛长得这么丑呢......”

    云雀没有说话,仍是蹲在地上,指腹轻柔的拂去蝶翼上的蛛网。

    他的眼睛里满是迷惘,满是悲伤,又藏着某种希望。

    太阳消失在林梢,晚风渐起,远处升起袅袅的炊烟。

    穿着身黑袍的少女拍了拍肚子。

    “饿了。”

    “要不菀子大人吃些东西再走?”先生跟在身后,低声询问。

    “吃人嘴短,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少女说完,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哈哈,吃人嘴短,你看我嘴短吗?哈哈哈哈......”

    先生陪着笑了笑,路经那棵树下,云雀和云屯屯都已不见了。

    他随意向那边瞥了眼,愣了半晌,一时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