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搬个办公室而已,实在是没必要劳动帕斯卡尔博士亲自过来通知——打个电话也就行了。毕竟小嫣然的免疫抑制方案还没搞定,他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老帕专门跑到小会议室来,主要是为了找孙立恩。

    “这次的方案完善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和孙立恩走在搬运个人物品队列的最尾端,刻意拉开了距离,和孙立恩小声嘀咕道,“可是……供体那边的手术也不能拖吧?”

    肝移植手术不光取决于小嫣然的状态,更重要的是,陈恬艺什么时候能够接受手术。平心而论,小嫣然能参与到手术中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活用陈恬艺即将被切除的那部分健康肝脏。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也应该为了小嫣然的治疗方案而拖延对陈恬艺的手术。

    这对陈恬艺来说并不公平。

    “她那边的情况还算可控,而且肝胆外那边的手术方案还没做出来。”孙立恩想了想道,“虽然很紧张,但是你还有些时间。”

    肝移植的手术方案设计需要同时考虑到供体的血管分布,双方在接受移植后,尤其是供体残留肝脏的功能是否能够满足日常所需。在保证供体安全的前提下,还要尽量选择能够最大程度吻合双方肝脏内血管的切割和移植方案。

    肝移植和寰枢椎替换术一样,都是最高难度的手术。而为了尽量降低这种超高难度手术在实施过程中的风险,医生们往往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准备。一般来说,准备的时间越长,风险就越可控。

    从这个角度来看,同协果然不愧是国内最顶级的医院——他们甚至能做急诊的寰枢椎替换术。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先例的情况下,进行国内首例寰枢椎替换术。孙立恩也是说到了这里,才反应过来当初的那场手术究竟有多么了不起。

    手术这东西,还真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我今天之内把方案拿出来。”帕斯卡尔博士看上去还是忧心忡忡,他对孙立恩道,“最理想的情况应该是提前最少半个月开始进行诱导,有些案例甚至需要连续进行数月的免疫抑制,然后再进行手术。这次时间上还是太紧张了点。”

    孙立恩摊了摊手,“这种不是亲属捐赠的器官移植就是这样,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来做术前诱导啊。能有器官用就不错了。”国内进行移植的大部分非亲属捐赠供体,都是在捐赠者心跳停止后才开始进行器官摘除的。虽然肝脏比其他器官更耐受缺血低温状态,但也必须在12小时内完成从摘除到移植的所有过程。因此几乎不太可能提前开始进行免疫诱导治疗。

    “这就是一对矛盾。”布鲁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对着身后两人道,“想要有器官用,就没有办法使用效果最好的免疫抑制方案,想要用最好的免疫抑制方案,那就得有亲属愿意捐赠器官——而且病情进展还不能太快。”

    老布晃悠了一下自己抱着的纸箱,里面发出了一阵令人极为在意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世界上从来都没有顺遂人愿的事情,只有意料之外,让人措不及防的坏事才会一件接着一件的出现。”他顿了顿,用很不经意的语气道,“如果方案不够现实,那就换备用方案嘛。反正只要能接受移植,情况就比她现在所经历的要好的多——手术前的免疫抑制方案不够完美,这不是你的错。”

    “你这是在安慰我?”帕斯卡尔博士挑了挑眉头问道,“安慰我不要因为方案不够完美而自责?”

    布鲁恩沉默了片刻,然后闷声闷气道。“怎么着,不行啊?”

    “行是行。”帕斯卡尔博士往前走着,“不过下次你还是别安慰我了,有点反胃。”

    “我也觉得有点。”布鲁恩点了点头,对帕斯卡尔博士的说法表示赞同,“我刚刚差点吐出来。”

    三人沉默着走了一段,帕斯卡尔博士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谢谢”。

    “呕!”布鲁恩直接扔下了手里的箱子,趴在路边开始干呕。纸箱里的拇指陀螺之类的小玩意洒落了一地。

    清水混凝土加原木外墙的设计凑在一起确实看着挺漂亮。孙立恩抱着自己的箱子和笔记本电脑走到了诊断中心外,“周秀芳综合诊断中心”九个金色的大字被特意用红布罩了起来,等待两天后的揭幕仪式。同时,在诊断中心门口还有一尊被红布遮住的半身铜像。虽然还没看过红布下的铜像模样,不过孙立恩还是觉得似乎有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正看着自己。

    还没揭幕的铜像下面,放着一个小木盒,盒盖打开,里面装着一块绿豆糕。这木头盒子,孙立恩曾经在周军的桌子上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办公室被安排在了综合诊断中心二楼,除了四间大号的单人办公室以外,还有两个能容纳最少十五人的大办公室,以及三间会议室。粗略一算,综合诊断中心理论上得有差不多四十名医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