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直到日头完全隐没地平线下,城外中军终于传来了一阵鸣金声,攻城的敌军如潮水般退去,扔下城墙内外上千具尸首。

    等待敌军完全退去后,李叶才无力地朝地上一坐,背倚着城墙箭垛,长长叹了一口气。

    终于——这座‘孤’城,又守住了一天。

    艰难,惨烈,残酷,却又无可奈何,所有的牺牲,只为了活着。

    将士们都累了,不管不顾地瘫倒在城头各处,有的呼呼大睡,有的捂着伤处低声吸气喘息,还有的扔了兵器,跪在要好的袍泽尸首前哀哀恸哭不已,战后的人间百态,城头上一眼分明。

    李叶累得不行了,神情愈见颓靡,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死守凉州,他一直是悲观态度,这座城能守住七八天,运气好或许能守十来天,但若敌军不放弃,每日这般疯狂攻打,半个月,最多二十天以后,谁也没把握能守下去。

    太艰难了,兵力不足,援兵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就这样,一万人里还有三千多临时招募的新兵,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不知李世民肯不肯出兵支援,那半句诗可以说是连李叶的前程都堵上了,但凡是个心眼稍微小一点的帝王,此刻都不会再给他任何支援,

    若真到了守不住的那天,该怎么办呢?

    李叶疲惫地睁开眼,怔怔望着东边悄然挂上的一弯新月,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夜幕刚刚笼罩这片焦烟与赤血混杂的土地,城头已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有的嘴里还咬着半块菜饼,人却已经睡着了,还有的重伤者已没了声息,似乎已在沉睡中逝去,醒着的将士探探鼻息,然后叹口气,沉默着将逝者抬下城头。

    蔡讳一屁股坐在李素身旁,后背的伤口已处理过了,脸上还有两道长长的刀伤,随便在上面涂抹了一些黑乎乎的伤药。

    他的眼眶充血通红,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伤痛,坐在李叶的旁边重重叹了口气,垂头沉默不语。

    李叶仰望着头顶皎洁的新月,淡淡地道:“我军伤亡如何?”

    蔡讳嘴唇嗫嚅几下,语调有些伤感,道:“死伤千余人,其中重伤者三百人,轻伤也有两百多人,云州都尉营如今能用的战力已不足三分之一……”

    “抱歉,若不是我……”

    李叶沉默少许,满眼歉意的看着他,诚然,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前往云州调兵,这些西南边境的将士怎么辗转千里跑带凉州城送死……

    蔡讳眼眶一红,狠狠地摇摇头,咬牙道:“没说的!为国尽忠,蔡某纵是战死凉州也毫无怨言,只是可惜了那些将士们,都是好兵啊!他们……没有一个是死在后退路上的!”

    李叶脸上泛起几分苦涩:“这才是第六日,我们至少还要再守住五日,才有望等来援兵……”

    蔡讳叹道:“大人莫要再诓末将了,哪里还有什么援军啊!如今凉州城四面楚歌,若是有援军早就来了,想必陛下是不愿再开启战端了,这凉州城终归是要被攻陷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李叶很想解释什么,却又无奈忍住了,正色道:“会有的,朝廷不会放弃我们的……实在不行,我们便自己想办法!”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凉州城统共就这么点兵力,想要再守五天,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