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梅婧直接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和我说这些?何况我的信与不信,对你来说应该也没那么重要。”

    “我知道,或许得到你们的理解很难,又或者说我根本也不需要这一份理解。可我认为你们也有必要知道这一份真实,我也是受害者,我不该一个人承受着这一份负罪感。”

    梅婧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着那几个字。

    “……负罪感?”

    “你知道吗,自从夜生小时候识字起,就用着带拼音的文字寄信给我,说想见我,想来我这里看看我,或者是我去山里见见他。我当然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我内心在每一次动容的刹那,理智又忍不住在抗拒。”

    伴随着徐茜的形容,栩栩如生的画面在梅婧脑海中渐渐浮现。

    想象着小小的夜生拿着纸笔,伏在案上小心翼翼给母亲写信,再踮起脚尖投入绿油油邮筒的满怀期待模样,她的心内霎时犹如被浸泡于醋坛,酸软不已,更有着无法言喻的疼惜。

    “不,我不明白,”梅婧蹙着眉心,“既然你也会心软,那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他一次呢?”

    “那时候我已经有正常的家庭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夜生若是出现,我根本和他们无法解释,也无法获得他们的谅解。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犯下的错,毁掉自己的正常人生?”

    这时,香气扑鼻的砂锅粥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尽管已离了火,但锅体的余温依旧使得粥面不断地滚着泡。隔着腾腾而上的热气,两个女人深深地凝望着彼此,仿佛都想要凭此参透出对方的内心。

    “可你知道,他毕竟是你亲生的骨肉,也并不谋求你什么……他思念你,只是出于一份对母爱的渴望。”

    徐茜自然而然地取过碗,替梅婧盛起了粥。

    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在这些本能反应的细节中,梅婧并不难感受出她平时是一个对待下一辈十分优雅温柔的人。

    “小梅,我可能说话不太好听。可要是换作你,你会抚养因遭受强-暴而生下的孩子吗?”

    这个残酷的问题,显然将近日来心态本就脆弱的梅婧问住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过。”

    “对,一般女性都不用去考虑这样的问题,可我这二十年来,却不得不反复去思考。我很清楚,要是我真的心软抚养了他,身边一定会有质疑声出现,并且不再相信我当年只是单纯地被强-暴……”

    徐茜的情绪明显地起了波动,连带挂着细纹的眼尾也在悄然间泛上红晕,“明明我本就是受害者,所以我也不会容许自己再受第二次的舆论欺凌。”

    “道德捆绑的行为的确可耻,被强-暴并因此生育的女性,也的确有权利选择不做孩子的母亲。”梅婧下垂着眼眸,神色平静道,“可是夜生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你今天过来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徐茜眼神一黯。

    夹起筷子的右手顿了顿,险些将毛衣袖口沾上粥米。

    “没错,我是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事。左思右想后,还是想来见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