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好,你好……”徐茜动了动手指,继而抬起脸,目光有些局促地往走廊外的家属等待区瞥了瞥,“他……今天也来了吗?”

    梅婧坦诚,“没有。”

    “好,”徐茜轻吁了一口气,继而连连点头道,“那好的……”

    “阿姨,”梅婧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心,“我先去见一见医生,要是方便的话,一会儿结束一起去附近吃个便饭好吗?”

    徐茜的脸色虽然没那么好看,但还是没太踌躇地点了点头。

    一开始,梅婧自然是想要叫夜生一起的,但眼下看到徐茜这样的状况,自然也能猜出来她今日并没有什么上演亲子相认戏码的兴致。然而她毕竟是夜生的母亲,又在他们最难的时候无私地伸出过援手,所以对她关心一些也是她不可推辞的责任。更何况有朝一日,若她愿意见一见夜生,就算是坐在一起吃一顿最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夜生一定都会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这是自己不可替代,也无法给予他的一种感情需索。

    所以这一出意外相逢,使得梅婧将原本来医院想要办的正事都抛却到了九霄云外,就连好不容易预约上的妇科专家也就匆匆聊了几句便作罢。直到坐在云南菜馆里,望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汽锅鸡,徐茜才向她娓娓道来了眼下的麻烦事——

    在学校今年的例行体检中,徐茜检查出了子宫肌瘤,是良性,但依旧需要手术。

    这个病说轻不算轻,说重也算不得重,已经是一项技术十分成熟的手术。只是如今徐茜的丈夫早出晚归工作忙,小儿子也已考去上海交大读书,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稍稍帮衬,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起来,总是略显困窘。

    “阿姨,其实我可以的。”梅婧在碗中盛满了汤,继而低着下巴轻声道,“要是你不见外,手术的那些天,我可以来照顾你。”

    多年过去,徐茜那双带着菩提珠子的手腕还是那样白,就连在双腕微微作颤的时候,都显得那样精致好看。冬日里正午的光隔着玻璃窗照在人脸上,替人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只是细腻的肌肤更显细腻,眼角眉梢的疲惫姿态也难能遮掩,暴露于光下无余。

    随即徐茜微微哽着喉,摆手道,“没关系的,小梅,同事已经推荐给我合适的护工了,过两天我就去把时间定下来。”

    “阿姨,我不是想和你客气……”

    “我明白的,”徐茜说,“小梅,谢谢你的好意,我都明白,真的谢谢你!”

    “真的,阿姨,我是认真的,”梅婧不气馁道,“你若是介意,这件事我也可以不告诉夜生。”

    须臾间,徐茜的神色有了一瞬间明显的停顿。她无意识地跳开了话题,松开紧抿的唇道,“夜生他,现在还好吗?”

    “我们挺好的,几个月前就已经结了婚。”梅婧落落大方道,“他的身体也调理的很有起色,从前受了损的关节,已经不会在冬日里发疼了。”

    徐茜眼眸微闪。

    或许对于那个身体留着自己一半血液的孩子,她始终无法做到全然忽视。随着年龄渐长,仿佛是越想要压抑,骨血中的另一种声音却反而叫嚣更甚。

    “小梅,说真的,我真的很感激你能给他这么好的一个家……”

    “阿姨,你要是真的想要谢我,不如这次就让我来照顾你吧。”梅婧一边说着,一边将汤中炖得酥烂的鸡腿夹入了对面的碗中,“等你身体休养好了,状态都恢复了,就去见夜生一面好不好?我知道的,你是他来这座城市的初衷,是他一辈子可望不可即的梦。就算这些年他表面早已放下对你的记挂,也不再来找你,可你在他心里一直存在。真的,阿姨,就连你从前那一张小小的照片,他也一直收得很好……”

    徐茜恍若有些不可思议地微张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