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计毒莫过绝粮。山地作战里断水甚至比绝粮更可怕,尤其是部队火力支柱二四式重机枪,那玩意简直就是个吃水的祖宗,离开水以后分分钟就会宣布罢工。

    开战前,曹二宝因为害怕出现这种情况,事先给第3军送过一些日本的九二式。可部队用的并不习惯,保养困难不说,光是射击前给子弹刷油一项就能把前线的官兵给急死。现在看来,曹二宝还是有远见的,不好用总比没的用好。

    要水、要弹药、要援兵、要求后送伤兵,这几乎成了每天战报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内容。

    之前有传闻说卫老总准备到陕州督战,大约是豫东也有敌情,现在来陕州城里坐镇的是一战区参谋长郭寄峤。老郭非常想复制一场像望原会战那样的大捷,把日军主力吸引到望原、淹底一带的山里,隔着洗耳河和日军决战,等日本人补给不济时与敌重创。

    很可惜,去年人家在这里吃过大亏,足足伤亡了上万人,哪怕是二傻子也不会再上同样的当,老郭也就在梦里快活快活。

    现在日军凭借雄厚的兵力、步步为营,以大部队迫使国军被动防御、以小部队则坚决向南穿插、直取黄河沿岸的各个渡口,妄图切断中条山守军的物资供应线。通过不断削弱国军各部队的实力与士气、压缩守军的生存空间。等守军发生动摇时,他们就加快进攻节奏、像狼群一样猛扑上来;如果守军足够坚强,就一直将一战区在中条山的残余部队揣进黄河里喂鱼。

    对于郭参谋长而言,手里能打的牌越来越少,所谓出奇制胜根本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命令山内的部队死战到底,让日本人即使占领中条山也要留下足够的性命!

    别人怎么打算的,曹二宝并不知道,他真没有立刻为国捐躯的觉悟。自己还没有娃,老曹家自乾隆年间就是一脉单传,他可不想到自己这里就绝了后。去医院看看伤员时,望着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二宝突然很后悔没有让金姐给自己生个娃,有娃娃自己就有了底气,有娃娃就什么都不会怕了。

    再艰难、这仗都得打下去,撤到南岸已经被排除在计划之外。这回并非是像南京突围时那样没有渡河工具,而是老郭已经让宪兵接管了渡口,机枪掩体一溜一溜的,凡是有什么人私自渡河,统统用子弹头招呼。战区的命令很简单,除非投降给日本人当狗,要么在战场上拿起枪抵抗多活两天、要么在渡河路上叫督战队的机枪突突掉,再无第三个选择。

    曹二宝对所谓的现场纪律并不感冒,八十军的孔令恂不就偷偷过去了么,也没见战区拿他怎么样;四十三军更绝,明明遇到的只是一支日军中队级别的突击队,可人家照样敢谎报军情、直接跑路。说一千道一万,关键得是看朝里有没有人。不管是谎报军情亦或者擅自撤退,要是换成曹二爷,恐怕这会脑袋都该遭苍蝇了。

    烦心事还不止这一件。为支持山内的战斗,战区也算下了血本,一千五百枚八二迫击炮弹、十万枚手榴弹、一百万发子弹,外加一千五百名从各部队抽调出来的老兵。老实说兵员物资不算少,假如是单独补充给山里任何一家参战部队的话。对于一场二十多万人参加的大战役而言,这点补充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照例是由保安旅负责转运,现在战区就拿保安旅的船队跟是自己家的一样,不但吆三喝四、上官味十足,还他妈要保安旅掏钱解决运费问题。郭参谋长的话非常强硬,贻误战机者按通敌叛国论处。

    “你姥姥的贻误战机。”曹二宝接着信后禁不住破口大骂:“仗打成这个局面,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军长司令瞎他么指挥,还有脸把责任推给别人。什么玩意!”

    一边打仗一边转运物资,这活的难度可想而知,耗费的不只是金钱,肯定还得搭上大把的人命。第3军的防线已经是千疮百孔,唐淮源军长原先是打算以点带面,阻止敌人向茅津渡周边的进攻,没想到部队接连遭受重创,加上日军不断的迂回穿插,计划已经远远赶不上变化了。

    严令之下,转运计划必须得到执行。似乎战区正在寻找替罪羊,万一中条山失守,即使日军付出了足够的人命,重庆那边也必须因为战事不利对国人有所交代。曹二宝对着镜子比划过,自己的脑袋大小正合适,就算堵不住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也足以让政府的压力得到有效缓解。所谓政治,莫过如是!

    雅格布很快便拟定好相关的计划:给27军和98军的人员物资可以经火车西运,然后再由渡船向北岸的大禹渡和风陵渡转运。

    但是给第3军的补给要操蛋一些,现在战线犬牙交错,唐司令已经带着军部和第12师寸性奇部退到了三门镇,第7师李世龙部已经被分割在望原一代各孤立的据点内,根本没人知道哪些地段还在自己人手中。别看中间就隔着七八里地,杏凹、柳林河和碾道沟已经落入日军手中,第7师和第12师硬是无法靠拢。

    没有补给和增援,第7师根本撑不下去,可是送完弹药物资和他们急需的饮用水,保安旅账面上的人马至少要丢掉三分之一,或许更多。最保险的办法是把分配给第3军的物资就地移交,虽然对第7师正在前线苦战的弟兄们不公平,甚至可以说是无耻,但是却是让战区司令部无话可说,毕竟这是战争,用那位郭参谋长的话说:命令就是命令!

    由于日军的穿插部队无处不在,这会去移交物资并不怎么安全,可是为发生防止误会,曹二宝还是亲自去三门镇做了解释。还好,作为部队的当家人,唐淮源军长倒是没有指责曹二宝做事不地道,毕竟友军并不是自己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