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曹逊的说法,他并没有为孙宏量争取承包名额的意思,他当时就意识到这件事情有猫腻,纯粹是说了一句挤兑的话,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跟曹逊没有关系,所以曹逊明确表示支持组织上对这件事展开调查。

    苟亮学顿时有些发蒙,他当然不敢顺着曹逊的话说下去,因为这件事要追查下去,不但于进伟、马少华和罗杰肯定难辞其咎,而是很容易查出他们身上的问题,如果继续查下去,查出他的问题也是很有可能的,苟亮学不敢冒这个险,他不禁有些后悔将曹逊挤兑出来,现在曹逊没有了后路,也将他的后路给断掉了。

    “呵呵,看来曹书记对当时的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啊。”苟亮学脸上堆起了笑容,笑眯眯地说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县客运公司一直是县里的一个大负担,每年都要往里面贴钱,公司推行第一轮承包》无>错》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县里就只能不停地降低承包条件,甚至给予兜底的承诺。”

    “刚刚纪部长也提到了,由于第一轮承包很不顺利,当时还有部分车是没有承包出去的,所以县里面一直都没有停止寻找新的承包商。后来有人说愿意承包,但要的并不是剩下的那几条线路,而是已经签了一轮承包的那些车和路线。就像刚刚包县长说的那样,这件事交通局和客运公司确实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因为他们当时并不清楚车辆承包以后的经营情况——我们现在都知道车辆承包很赚钱。但是当时真的不知道。那些车辆的承包人担心县里会提高承包费用,所以故意隐瞒了一些情况。交通局和客运公司急于谈成新的承包合同,并没有掌握真实情况,后来知道的时候,承包合同都已经签好了。”

    苟亮学说道:“刚刚包县长也提到我们要讲商业诚信,既然合同都已经签了,县里也只好继续执行下去。当初签三年的合同,再过半年也差不多就到期了。至于包县长说的违规违纪行为,我不敢说绝对没有,但造成这件事现在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还是急于推动二轮承包的心理。以及没有能够掌握实际情况。是经营上的失误。正如包县长所说,客运公司的罗杰应该承担主要责任,交通局的于进伟也要承担领导责任……”

    徐平皱了皱眉头,苟亮学这相当于当场向包飞扬缴械投降啊!虽然还没有充分沟通的机会。不过从苟亮学的态度来看。徐平已经知道苟亮学与客运公司的车辆承包问题牵涉不小。甚至不得不放弃罗杰和于进伟,在这两个人事问题上向包飞扬做出妥协。

    徐平感到很窝火,本来想要借这次的罢运事件逼包飞扬就范。甚至迫使他放弃交运集团的重组方案,没想到却让包飞扬揪出车辆承包这件事,不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还逼得苟亮学不得不妥协。

    徐平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不过他也不希望看到包飞扬揪住这件事继续深挖,就算不考虑其他方面的影响,如果苟亮学这个得力的助手出了问题,不但他在常委会上可能会少一票,还会影响他对望海县的熟悉过程。

    “好了,我对客运公司的承包问题并不是太清楚,但既然徐书记、纪部长和苟主任都认为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县里也急于推动承包工作的延续,那我就觉得我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去翻账本,做出过于严厉的处罚。”

    徐平说道:“没有能够了解清楚情况就仓促做出决策,当时的责任人确实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是考虑到情况特殊,我认为就不需要太过追究了,毕竟正要追究起来的话,当时的县领导也要承担失察的责任,我们查问题是为了今后更好的工作,而不是为了清算。”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客运公司司乘人员的担忧,让客运公司更好地运营下去,请大家先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徐平目光威严地从众人脸上扫了过去。

    王立中立刻会意过来,马上说道:“徐书记说得对,中央首长也说过,改革就是要摸着石头过河,既然是摸着石头过河,有时候难免就要犯错误,犯了错误并不可怕,重要的是我们要继续向前走。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要将工作继续做下去,并且做好了。”

    “我认为,联系上一次的车辆承包问题,以及这一次的罢运事件,都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改革可以试错,但涉及老百姓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尽量稳妥,千万不能着急,不然还是会犯错误的。犯错误不可怕,但明明多了解一些情况、征求更多意见,做出更全面的方案可以避免错误而不去做,那也是不妥当的。”

    “所以我认为有关几家交通运输企业的重组工作不能急,还是先做好充分的调研,并且制定一份更周全的方案,然后再来推动,不能够一味地求快,那是会犯错误的。”

    王立中刚刚说完,宣传部长彭阅也紧跟着说道:“我同意王部长的意见,之前就是因为太急,导致当时的承包合同在现在看来有一些不完善的地方;这一次有关客运公司重组进交运集团的方案也没有和企业、和员工进行充分的沟通,以至于出现罢工罢运事件。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并不一定就要去追究谁的责任,这个方案是包县长提出来的,但却是经过常委会投票表决的,就算是我当时投了反对票,但是也没有想到会出现罢工罢运这么严重的问题,那是不是我们都要被处分呢?”

    彭阅看似在为包飞扬说话,但其实却是在为承包事件开脱:“所以有些事情终归会有大家考虑不到的地方,吸取教训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也认为交运集团的重组这件事不能够急,现在是客运公司,要是运输公司、航运公司那几家也闹起来呢?”

    听到王立中和彭阅先后发言,苟亮学终于不再那么心虚了,也明白自己刚刚示弱妥协的表现恐怕并不能够让徐平满意,当然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过份地去撩包飞扬的耐心。他接着说道:“我同意,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要做好调研与沟通工作。”

    王立中等人发言的时候,包飞扬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平静,虽然他们看上去人多势众,似乎一下子就将局面扭转过来,但包飞扬知道那都不是关键。关键还是曹逊和赵立波的态度。

    曹逊代表了他和徐稷鹏、纪春燕的三张票,举足轻重,而赵立波身为纪委书记,客运公司这种情况,他完全可以力主查下去,县委书记确实可以领到纪委,在现实当中影响力还很大,但强势的纪委书记同样可以坚持办案,一把手并不能够一手遮天,也不能够什么事情都干涉。

    另外常务副县长杨松平到现在都没有发言,好像透明人一样,不过如果最后陷入僵持的时候,他的这一票往往会非常关键。

    包飞扬也无意就承包问题彻查到底,一来这件事哪怕明面上有失误,但至少有理由遮掩过去,现在还没有问责制度,贪污可以处理,但问责却很少见,还是翻前任的旧账,是很忌讳的一件事;二来这件事就算是查下去,除非是存在行贿受贿问题,否则也查不到现在这些人的身上。

    他将二轮承包的问题提出来,目的就是要彻查这一次的罢工罢运事件,为交运集团的重组扫清障碍。不过这一次徐平似乎并不想让杨松平坐到最后渔翁得利,又或者是想掌握会议的主动权,苟亮学说完以后,他马上就点了杨松平的名字:“嗯,调研与沟通很重要,我们不能够总是犯同样的错误。松平县长,你有什么样的看法,也一起说说吧!”

    被意外地点到名字,杨松平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笑了笑,抬起头缓缓看了一眼:“我有不同的意见,首先我认为我们要向前走,但是向前走并不意味着就要放过以前的错误。我们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如果明知道以前做的事情有错误,却不追究、不改正,那是不是对错误的一种纵容?是不是纵容大家以后犯更多的错误?所以我认为客运公司二轮承包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如果确实只是失察导致的失误,那么批评教育一下也就行了,当然相关责任人的工作肯定是要调整的,因为他们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同时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应对这种复杂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