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眉头一皱,她身边伺候的一等侍女桂枝立即喝道:“苏合,你是伺候大姑娘的,你竟是一问三不知,是怎么伺候姑娘的?!你可别学旁的那些刁奴,仗着姑娘性好就敢奴大欺主!”

    苏合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拼命为自己辩解:“大太太明鉴,大姑娘这些日子都不让奴近身伺候,奴真的不知道姑娘的事情。”

    谢氏被吵得头疼,正好这时王确进来,她把苏合打发出去,带着侍女过去伺候王确更衣,且问道:“大爷今日怎这么早下值回来了?”

    王确动作顿了一下,接过侍女递来的布巾擦了把脸,才状似若无其事地对妻子说:“左右厅中无事,便早些回来,正好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去给姽婳打一套红宝头面,日头还早,为夫陪你去如何?”

    谢氏给王确递茶的手顿了一下

    ,才再续又将茶递过去。

    结缡近二十载,谢氏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了,王确根本就不会说谎,每次说谎他的眼睛都会往左看并不停眨眼。

    她没有拆穿夫君,她知道他是为了沈震通敌叛国案奔走,虽然她的想法与公爹一样——不能掺和,但她不想反对夫君为友人奔走、寻求一个公道,毕竟这世上如她夫君这般赤子之心的人委实太少了。

    谢氏自认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更想护着夫君的这颗心。

    “这敢情好,夫君的眼光向来好,给姽婳挑些好看的花样,省得那冤孽总嫌弃我挑的没有夫君挑的好。”谢氏笑着说。

    王确喝了一口茶,心头这才放松来下,亦笑着说:“怎么会,娘子你的眼光向来顶好的,瞧咱们姽婳那穿的戴的,哪一件不是京城里拔了尖,人人竞相模仿。”他把茶杯交给一旁伺候的侍女,说道:“不如叫上姽婳一道出去?那孩子都把自己关房中七八日了,问也不答,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

    谢氏没好气儿说:“别提那冤孽,下人说今个儿一大早悄无声息地从角门出去了,我都要被她给气死了。”

    “啊?”王确怔了怔,旋即担忧不已:“咱们女儿究竟怎么了?”

    “谁知道,她是人越大主意也越大,”谢氏边让侍女伺候着穿上外出的披风,边跟夫君抱怨:“我是越来越管不了她,我也不想管了,等着明年我儿媳妇进门,再把姽婳送出门,我呀,就无事一身轻了。”

    大房子嗣不丰,王确没有纳妾,只守着妻子一人,只得一双儿女。虽然王确坚决不肯纳妾的举动惹得父亲不悦,也让谢氏在京中有了妒妇的名头,但自己的日子过得如何自己知道,启安城中又有多少贵妇明面瞧不上眼背地里不知多羡慕谢氏呢。

    王确含笑听妻子抱怨完女儿又抱怨儿子,知道她也就是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比谁都心疼一双儿女。

    此时,不知自己正被母亲抱怨的王妡缓缓走在外城的御街上。

    梁朝国都启安城占五十里一百六十五步,有里外三重,即外城、内城和宫城。

    外城城门十二座,正南的主城门光化门为五门道,天子每年从此出城前往圆丘祀天,百姓也常于此门外祭祀禳除灾祸。

    从光化门入,是中央御街,宽二百步,直通内城朱雀门、宫城明德门,两边刀御廊,路心立两行朱漆杈子为中心御道,人马皆不得行住,杈子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水中尽值莲荷,两岸还种了许多桃李梨杏,今时正值春天,桃花、梨花、杏花开满枝头,望之如繍,美不胜收。[注]

    王妡走在御街杈子之外,眼睛看着御道两旁葳蕤的繁花,耳中听着周围叫卖的、问候的、嬉笑的、争吵的各种声音,她已经如此走了一个上午。

    紫草和香草跟在她身后她们不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也不敢问,只能默默跟着,尽量隔开路过的百姓,以免他们撞到自家姑娘。

    午后,王妡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紫草香草看了一眼,脚一转进了路边的一家脚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