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前文说的,王英魂对于封建家长为她定下的姻缘,她则敢于抒发内心强烈的不满,“可怜红粉,岂委白丁;誓不俗生,情甘愿死。”

    粲花主人在为张继华、王玉真安排情缘的同时,穿插了赵玉英与张绣林的人鬼之恋,进而塑造出一个爱恨分明、有理想、有追求的情鬼形象。

    情鬼戏中,情的缔结过程可谓坎坷艰辛,然而为情甘愿以死抗礼的青年男女,他们用真情换取了传奇大团圆的结局,最终爱情战胜了礼教,邪恶屈服于正义,美抗拒了丑。

    由此可见,王学左派思潮的影响已然渗透到曲家的心灵深处,剧作家正因情思涌动,在传奇中所塑造出的情鬼形象才更显逼真。

    而剧作家也正是借助了这些生动的情鬼形象,将“情”与“理”的激烈冲突,以及他们内在情感的强烈欲求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要知道文人是最敏感、最有洞见力和最具探索热情的社会阶层,他们承担着时代精神文化传播的责任。

    文人对某种文化潮流的态度,往往决定着这种文化潮流能否纳入文化发展的正式轨道,能否成为特定时代的部社会文化的导向性因素,可以说,每个时代的文人都充当了审美文化传递中的主角。

    戏曲从产生到发展成熟,虽被视为俗文学,但也逐渐成为社会文化、市井文化传播的主要文学样式之一。

    文人传奇作品在明代涌现,更是一发不可收,从明初到晚明的传奇创作都体现着明代的精神风貌。

    文人传奇是文人表达心理需求的创作,文人创作的动机源于其所生活的时代寄予他们的经历和感想,由现实而文学,从而表露各自的心声。

    文人剧作家凭借着锐利的双眸,深入地体察现实生活,使得传奇作品与现实自然接轨,作品中塑造的人物形象也随之更贴近生活原型。

    晚明时期的社会文化背景,为文人创作传奇作品提供了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而文人各自的家庭背景及其人生遭际也影响着戏曲创作。

    并且晚明时代,文人的主体仍是书生才子,他们多以科举中第为仕途人生的追求,而遂愿者终归是少数的贵族子弟。

    功名不遂、仕途失意的书生,借助传奇作品抒发心中之块垒,将满腔愤懑之情倾诉于剧作之中。

    传奇因奇而传,文人也因之而闻名,清初吴伟业《北词广正谱序》有言:

    盖士之不遇者,郁积其无聊不平之慨于胸中,无所发抒,因借古人之歌呼笑骂,

    以陶写我之抑郁牢骚;而我之性情,爰借古人之性情,而盘旋于纸上,宛转于当场。

    书生才子因仕途坎坷而转向文学创作,以此释放世弃之怨,并于现实生活中极力挖掘世间之真情,把此“情”投入到戏曲的演绎中,进而虚构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幽冥世界,虚拟了一个人情鬼性合二而一的形象,并赋予其人的性格。

    可以说,情鬼戏的创作正是文人剧作家心之所思,情之所发。

    如汤显祖《牡丹亭》塑造的杜丽娘形象,因伤春而感叹“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是谁家院”,情窦初开的闺房小姐素来遵守礼教,听令于父母之命,她竟然连自家后花园都不识得。

    丽娘因梦而忧心至死,由人化鬼,其魂与柳梦梅朝夕相处,而她始终向往着光明的生活,她为求生而争辩,终得还魂圆梦。

    丽娘因生而死,由死而生,“至情”在她的生死轮回之间演绎的酣畅淋漓,汤翁传奇正是发自内心之不平,盖因其生不逢时而感叹。

    又譬如朱京藩之《风流院》亦是借曲文抒发内心苦闷,明道人柴绍然《风流院叙》曰:“夫士抑郁不得志,穷愁悲愤,乃始著书以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