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容若在这里,一定会万分诧异震惊,只因为京城人人都知道的沈家嫡女不止眼瞎耳聋,还哑。

    可是,现在沈月出声了,她依然面对着无穷尽的黑暗,但是已然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只不过十年未曾发出过任何声音,连嘴巴和舌头都不能自由控制了一般,嗓子眼像是咕咕冒泡的泉水,又好像铁片摩擦过磨刀石的声音。

    “你、是、谁?”犹如稚儿蹒跚学步,沈月咬着舌头艰难的一字一顿的像是刚学会说话一般吐出三个字。

    安静等待的流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沈月的选择,他微微扬起嘴唇,眉眼间的寒霜退去,又是公子般的温雅如玉:“送你东西的人。”

    沈月睁大着无神的眼睛侧过来,面对流水的方向,她还不能看见东西,可是五感已经恢复,反而觉得感知比以前灵敏了许多,甚至能察觉到流水对她不会怀有恶意的直觉。

    沈月无法解释这样的变化,因为之前的那些时日她都有些浑浑噩噩,好像睡了一觉,做了很长的梦,梦里全都是血,还有猛兽咆哮,各种人间地狱般的场面。

    流水倾身,稍稍靠过去,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你的外祖是上官明耀,你是他唯一的传人,你不会让他失望的,对吗?”

    沈月眉头蹙了一下,她的脑海还有些混乱,可是从中马上拎出了关键。

    小时候,在她还是天之娇女时,寒冬腊月最无聊的日子里,母亲常常搂抱着她边烤着火炉,聊着聊着,也会提起外祖的事。

    印象里,她的外祖总是笑呵呵的一把将她举起来,然后高兴的说自己有传人了,她定然是这世上最优秀的木匠。

    母亲总是一脸无奈,说哪里有姑娘家当木匠的道理呢。

    往往这个时候,外祖都要脸色一冷,说一句:“你不出息就不指望你了,幸得有我家小月儿,难道还不能叫我高兴高兴。”

    母亲并不在意外祖的话,在她看来,侯门家的女儿当琴棋书画,美名满京华,长大后再结一门贵重的亲事,便是最圆满的了。

    后来母亲不知道,外祖其实私下里经常叫她制作各种木制的小玩意儿,从最开始最简单的目轮马车,到精细一些拿核桃来雕刻房屋家具,等到她十岁生日,外祖送了她一件礼物。

    小小孩童手中握着一把伞,脚踩独轮车,轻轻的叩响孩童头部,独轮动起来,带起一片水幕,孩童手中的伞也随之撑开。

    年幼的沈月为此叹为观止,爱不释手,从此那东西跟着她没有离开过。

    想起过去的事,沈月脸上露出一片遗憾难过的神情。

    外祖在那之后就离开了,离开前问她想不想学习这样的机关制作。

    那是沈月第一次听说,这并非普通小玩意,而是外祖做的机关,小小的东西,凝聚了外祖的心血和一片爱戴之心。

    听到沈月肯定的答复,外祖眼底有些潮湿,他红着眼眶拍着沈月的头,对着尚且稚嫩的女童说:“好,好,你比你两个哥哥有出息。”

    沈月知道,出身侯门公子的哥哥们是看不上木匠这种传承的。

    可是沈月喜欢,打心眼里喜欢,比起笔墨书画,她更爱和外祖在房间里捣鼓这些,只是母亲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