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余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轻声说:“距离考试还早,我们先来算算今天这笔账吧。”

    小班长今早没有帮池余他们折飞机,甚至还违抗他们的命令给老师们开了门。

    但是小班长没有退缩,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沉声指责:“今天的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底层劳动人民也有人权和尊严,你怎么能用钱羞辱人,你们真的以为有钱就能随心所欲地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池余笑着打断他:“能啊。”

    姜爽适时地插话:“刚才的事已经有结果了,施工队除了领队和三四个工人交还现金外,其他人都主动请辞拿着钱走啦。”

    埋头苦干一周的三倍工资也才抵得上他们刚才抢到的大几千上万,那他们何苦还要去干苦力活?拿着钱回去吃喝嫖赌个几天不香吗?

    小班长被堵得光张着嘴巴却没声了,他纠结地拧着眉,转念一想,又说:“你们当众践踏了他们的尊严,他们肯定不高兴继续留在学校里工作了,拿走现金也是应该的,那些只是补偿金而已……”

    池余微笑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小班长愣了一下,忽然又有了底气,他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堆维护施工队的话,不管他说了什么,池余都赞同地点着头,和善得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正当小班长心说池余好像也不是不讲理,就见池余像是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似的,嘶了口气说:“啊,但是我那些钱,可能不太好拿啊。”

    邓闲和张不古立马会意,都等着看好戏。

    小班长疑惑地问:“不好拿……是什么意思?”

    池余向前倾着身,单手搭在小班长的肩头,拉近两人的距离,他对小班长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用哄人的语气轻声说:“因为烫手。”

    左城,宜迢大道。

    一个瘦高黢黑的中年男人在岔路口打了摩的,报上一个郊区地址,他说话时露出一口被烟油熏黑的牙齿。

    男人抬腿跨上摩托后座的时候,提了提裤子,也留心地捂住两个口袋,生怕裤兜里胀鼓鼓的现金掉出来。

    摩的师傅垂了垂眼眸,从后视镜里瞟了男人裤袋两眼。

    男人此时的心情极好。

    去学校翻修路面这活是一个老乡推荐给他的,原本以为三倍工资已经是个大肥差,没想到今天还能碰上一群败家的疯娃子在学校里撒着钱玩,他的运气也是真的好,大把大把的现金直朝他的脸上糊过来,其他工友是追着钱跑,只有他是被钱追着跑,早上出门,才干了半天活就揣着一万五回家,也合该是他今天要发财了。

    男人乐呵呵地出会神,摩的已经驶进外来工聚集的老郊区内,这里巷陌交错,城市规划还停留在二十几年前的光景,街边的苍蝇馆子支棱着发黄发旧的油布,三两行人路过时被打着呵欠的小吃店店主端着一盆污水泼脏鞋面,双方便以门面的矮门槛作为楚河汉界,叉着腰破口对骂,巷子里的狗在吠叫,吵吵嚷嚷的。

    老街区的烟火气息,跟酸辣粉店后厨排污口散发出来的气味一样浓重。

    直到一个剧烈的颠簸震得男人差点翻了跟头,男人这才清醒过来,四下一看,摩的驶进一处破巷子里,因为巷子里常年照不进阳光,巷子里湿气重,破败的灰墙上爬满绿得发黑的青苔。

    男人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他色厉内荏地厉声斥责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把老子载到这个破地方来了!?”

    男人破口大骂的底气在看到巷子里同时出现两个头戴摩托帽,手拿棒球棍的黑衣人时,彻底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