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两侧,春雨如帘飘摇,恰似人心挣扎不定,大燕朝的年轻天子,在帘内如石僵立许久,终于开了金口,淡声吩咐道:“派一名宅中侍女过去,给她脚伤上药。”

    后半夜渐起的暮春夜雨,断续落至天明,依然未停,房内榻上的苏师师,再次苏醒时,正听室外细雨滴檐之声淅淅,她昏茫地坐起身来,见自己身处一陌生寝房,唇齿间萦有淡淡药味,身上衣裳被人换过,足踝伤处敷有药膏。

    人初醒时的昏怔不明,在片刻后退却干净,渐渐清醒过来的苏师师,忆起了昨日之事。

    昨日,她原依约定,随云棠同至京郊昙山踏青。可,车马刚行至昙山附近,云棠即因云父忽病,不得不急赶回京。

    原本,她应邀同游昙山,是想在游途中,与云棠商量借款一事,云棠因变故离开,而她又已出京,就只能暂时放下借款之事,想着在昙山美景中,随意走走看看后,再回京中。

    与她一起游看春景的,不仅有秦大娘派来看管她的仆婢,还有云棠留下护她的云家家仆。

    若是寻常出游,有这些人在旁相护,等闲人难近她身,可昨日在昙山中时,隐蔽山林里,忽地冲出一伙蒙面贼人,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练家子,随行仆卫,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那些蒙面人,气势汹汹,直冲她来,她在被这伙贼人掳去的途中,奋力挣扎着,摔下山崖,落入了水中。

    会水的她,起先极力浮游着想往岸边去,但后来体力不支,意识也模糊起来,渐渐万事不知,如坠暗渊,再醒来时,自己就身在此地了。

    只记着这些,完全不记得昨夜那场昏沉“幽梦”的苏师师,只以为自己发间少了的那支花蝶长簪,是在落水时,遗入水中了。她也顾不得一支簪子,当下最关心的,是自己被谁人救了?现下,又正身处何地?

    神思渐明的她,忍着脚伤痛感,动作小心地起身下榻,欲打开房门,出去看看。

    她这厢,刚趿鞋站起,房门即被人轻轻推开,一名容貌慈和的中年妇人,携两名婢女,捧着梳洗巾盆及干净裙裳,含笑向她走来。

    苏师师前世未至此地,也未见过天子乳母,不知眼前妇人真实身份,听中年妇人,自称姓周,道此处是她家宅,位于昙山深处,说她昨日出游时,见她晕在浠水之畔,遂将她救回家中云云,一时也未多疑,心怀感激地,向周夫人福礼道谢。

    周夫人十分客气,见她屈膝欲福,即紧着将她扶起,笑对她道:“姑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说罢,让那两名婢女近前,伺候她梳洗宽衣。

    已承救命之恩,怎敢驱使他人家仆,苏师师一力婉拒,但难辞周夫人盛情,周夫人笑说着“来即是客”,携她在房中镜台前坐了,边从婢女手中接递拧好的湿毛巾予她,边问她家在何处、缘何落水等等。

    这厢寝房中,主客二人,絮絮说着话,那厢同宅内的另一处静园——知春苑内,刚听了底下探报的傅行成,心中暗一惊跳。

    他沉默须臾,摆手令内侍退下后,转身折入室内,向那屏风前,正批看奏折之人,恭声禀报道:“陛下,那姑娘的身份查出来了。”

    朱笔未停,天子嗓音清淡如水,“是谁家女子?”

    傅行成听天子这样问,心中忐忑更甚,斟酌着言辞,缓缓小心道:“那姑娘,姓苏名师师,年十七,非良家女子,是……城中平康坊内的……妓|女……”

    鲜艳朱色,于笔下陡然一滑,直曳出一撇斜红,如春日里初绽的第一枝红杏,刺目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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