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楼宿舍,次日早晨——

    仇方堂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转头一看床头的闹钟,居然已经九点半了。仇方堂费劲巴拉地抬手盖在了双眼上,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的缘故,手臂沉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他很少睡到这么晚,常年在外奔波劳累到近乎透支的身体不太习惯这样懒散的生活。

    突然慢下来的生活节奏让他有种不现实的割裂感,一想到之后的日子都不用跟着黄蜂们出早勤,仇方堂的心里就有种奇怪而陌生的满足感。

    他小心地挪开陆野环着他腰的手,轻手轻脚地穿好拖鞋下床去洗漱。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陆野睡得格外沉,过长的头发在脸上乱七八糟地粘着,身体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着,让仇方堂想起在小白楼饭厅后厨墙根下午睡打盹儿的串儿,总是要靠着熟悉的墙根才能睡得香。

    仇方堂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刷牙,忽然想起曹坤鹏之前跟自己提过回乾的蜂后是有资格去申请单独住房的,之后他们就不用一直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了。仇方堂猛地漱了两下吐掉嘴里的漱口水,嘴角挂着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他逐渐理解了那些拼死拼活买房的上班族,即将成为有房一族的事实让他有些兴奋。一切似乎都在变好,朝着他想要的方向。

    他快速洗漱完毕,把毛巾往铁架子上一挂就出了洗手间的门。这个点儿得叫陆野起床了,小崽子再过几天就要出国务工,美国那边物价贵,语言又不通,仇方堂得带他去买点日用品备着。

    “陆野?醒醒。”仇方堂单膝压在床沿上,伸手去拍拍他的背。陆野侧着身,壁虎一样在床单上挂着。他的左手先前搭在仇方堂的身上,人起来之后便搂在了被子上,显得有些滑稽。

    “起来吃午饭了。”仇方堂不厌其烦地轻推着他的腰晃了晃,“不早了。”

    “……再睡一会儿……”陆野脑门上杂乱的头发糊在脸上看不清表情,他不情不愿地把脸埋进被子里耍赖道“就一会会儿……”

    多大人了还赖床。仇方堂看着小崽子扒着床单发白的手指忍不住偷笑,无奈地拍拍他的屁股妥协道“好吧,我给你打回来。”

    仇方堂起身走到门口从门边的衣架上拎起外套利落地披上,眼神扫到门框上浅浅的绿苔,又拿起了挂在门上的雨伞。

    “等我回来可不许再赖了,小懒狗。”

    门锁“咔哒”一声扣上,陆野刚刚开始清晰的意识在周围寂静的声场中逐渐归于混沌。仇方堂临走时忘了拉开窗帘,房间里的黑暗让陆野的困意更深,他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好困啊……陆野迷迷糊糊地想着,身体不自觉地向熟悉的气息靠去。他抱住了仇方堂的被子,整张脸都埋在了仇方堂的枕头里。

    陆野睡觉总喜欢抱着点什么,仇方堂在的时候就是搂着他,他不在的时候对象就变成了有他气味的枕头、被子或是衣服。这样很怪,他知道。所以陆野会有意藏起这些小秘密。他会在醒来之后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原处,假装这一切的反常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今天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受深港和这边的气候差异影响,陆野今天格外缺觉,他没有像平常那样按时醒来,眼睛一合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睡个回笼觉居然还做起了乱梦。

    青春期躁动的梦境大同小异,总是如潮水涨退般汹涌热烈。雨点打在宿舍的窗户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击打声。南方夏季的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连空气都是潮湿闷热的,所及之处都是黏糊糊的,胸口也发闷,让人心里躁得很。

    陆野的呼吸随着梦境变得粗重,他的脸一直闷在枕头里捂得潮红,宽松单薄的睡裤逐渐透出耐人寻味的深色……小狗的感官太过灵敏,他的梦里到处都弥漫着仇方堂的味道,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唇齿间吐出的气息粘在被子上,催着勃发的欲望掀起一阵阵心海的浪潮……

    雨声斑驳的老房,回南天墨绿的苔色,酣睡在夏日的幻梦中的青年……周身的一切都是安静的,直到……

    “咔哒”

    金属的门锁扣弹开,仇方堂有些狼狈地拎着饭盒跨进来,他站在门口把伞上的雨珠甩干净挂好,又习惯性地把饭盒放在桌上,刚准备开口把陆野叫醒,就听见一声黏糊的呢喃

    “方堂…”

    什么?仇方堂的右眼皮一跳,那声音很轻,他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他及时收住了口,犹豫地踱步轻轻靠近陆野睡着的床边。他小心地弯腰凑近陆野,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儿,是每个男人都会熟悉的那种气味,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