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根也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室外的气温越来越低,院外一颗颗雪松远看是青绿色,近看一簇簇松针在凛冽的冬日里裹上白霜,清晨院子中潮冷的空气吸入几口就好像能够冰冻肺叶,晨起的鸟叫也稀疏了不少,一切肉眼能够捕捉的生命的痕迹都在逐渐被寒冷的天气抽离,蛰伏起来的万物好像都在等着新的一年带来温暖的春风。屋内的景致却完全没有寒冬中煎熬的感觉,雷擎总觉得自己最近不断在一个人身上产生幻视,他恍惚间总是能看到与自己在同一屋檐下同吃同住的奇特生物脊背上正在缓慢的抽枝发芽,手掌心和唇齿间也在开花散叶,宽松舒适的居家服无法将他隆起的肚子隐去,同时也包裹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生命活力。

    “少将!”陈丛站在书房的门口,门只开了不到四分之一,陈丛的脸从门缝中探出来。

    雷擎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两人住在一起久了自然是有各自的作息时间的,雷擎几乎每天用完晚餐后都会进入书房,每晚九点钟前后陈丛都会来书房喊他一嗓子,无论他是在看书还是在工作。

    “忙完就来,只剩一点。你饿了么。”陈丛最近明明晚饭一顿不落,但到了半夜总是饿的睡不着,以防万一雷擎处理着手头最后一点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边开口与他确认。

    透过门缝陈丛摇了摇头,他见雷擎未能结束,便慢吞吞的端着杯子走进书房,“少将给您茶。”

    雷擎看着冒着水雾的透明玻璃杯,和茶汤中上下沉浮的青绿色茶叶,有一种茶叶是从陈丛头顶的枝丫上新鲜采摘的错觉。

    雷擎把玩着眼前的玻璃杯,说:“你还挺熟练,怎么这么爱伺候人,这里什么活儿都不用你干。”

    陈丛摇着头嘴里说着没有没有就离开了屋子,顺手将门也关上,雷擎无意识的勾了勾嘴角,用不大的声音喊道:“陈丛?”

    “哎!”已经离开书房的陈丛期期艾艾的应着,快速回到屋子站在了雷擎的面前。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陪伴需要照顾,他好像一只小狗,雷擎想。

    当没过几天一只真正的小狗出现在雷擎面前的时候,雷擎觉得自己离暴怒仅一步之遥。

    “给我放在那里听见没有?你怀着孕居然敢给我碰野狗!”雷擎刚下车就看见陈丛套着厚重的棉袄站在院子侧面,离了十几米隐约能看见怀里还捧了个什么黄色的东西。雷擎赶紧走过去定睛一看,才看清陈丛怀里抱着一条大约只有巴掌大的小狗,小狗还不停地发出嗷嗷的声音,陈丛面色焦急,脚上只穿了棉拖鞋,虽然身体高壮但仍在冬天的风里瑟瑟发抖。

    “少……少将。”陈丛难堪的抬起头看着雷擎愤怒的眼睛,他就知道雷擎不会让他留下这个小东西的,但是眼看着怀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再不做点什么它真的要死了。

    “放下听见没有?”雷擎怒目圆睁已然已经无法维持平日里的谦和,他一边脱下大衣将发抖的陈丛罩住,一边摘下围巾要抱走陈丛怀中的小狗。

    “少将……母狗我都两天没看见了,这个小崽子他会死的,你看会死的,能不能带到房子里去……”

    “反了你了,还带到房子里去,野狗有多少传染病寄生虫,你怀着孩子你能不能分清轻重缓急。”雷擎真的急了,他一边检查着陈丛有没有被咬伤,一边想要从陈丛那里夺过小狗,但陈丛躲来闪去一时也让雷擎没办法。

    “少将,少将,求求你了,这个小崽子会死!!会死的!!”

    雷擎的胸膛就像是装着一壶滚烫的开水,咕嘟咕嘟的又像是快从嗓子眼喷涌而出的岩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陈丛像老母鸡一样保护着怀里的小狗,陈丛紧咬着嘴唇眼圈红着,在这种别人看来分毛钱不值的事情上,他却露出了少有的倔强和乞求。

    西北风依旧肆虐着雪松一条条树枝,沙沙的声响顺着雷擎冰凉的耳朵进入了他的心里,陈丛一直不敢与雷擎对视的眼睛慢慢挪到了雷擎的脸上,然后眼神交错,就在那一瞬间两人都注意到了随风摆动的树枝。

    雷擎的表情晦暗不明,他认输一般慢慢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拉了拉陈丛身上披着的大衣,见陈丛明显的缩了一下,无奈开口道:“知道了,给我吧,不会让它死。”

    陈丛手背已经冻得通红,他慢慢把怀里哀嚎的小狗递了过去,又在雷擎将拿着围巾包住的时候缩回手,“他没病也没受伤,应该,应该就是饿了。”

    “知道了,你回家。”雷擎接过那团黄色的毛球拿围巾包好,掏出手机拨通了段谟的电话。

    两人在客厅坐着没多久,陈丛紧张的掰着手,段谟及时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