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回应。

    她没再出声,从电话里能够感觉到她的犹豫。

    半晌之后,她轻轻笑起来,“梦游天姥吟留别。”

    他也笑了,很轻很轻地说:“四季浪子。”

    她微笑,“好像在对暗号。”

    他愉快地说:“是啊。”

    她似乎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他也词穷。

    他们长久地沉默着。电话听筒里响着一丝细微的电流声,仿佛时光,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向前奔去,只有死亡才能超越。

    良久,他们同时轻声说:“不如写信?”

    他们笑起来,又同时说:“好的。”

    她低低地笑着,声音始终很柔和,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味道。

    他们没有说再见,然后同时挂断了电话。

    孙季楷微笑着,打开邮箱。

    ——四季浪子:与不同,我的童年充满了孤独与寂寞。我只有母亲,且自幼体弱多病,整个童年的记忆都很模糊。母亲无暇顾及我,因为她要努力工作。至今想来,我一事无成,实在是对不起她的养育之恩。为了她,我才依然在红尘中沉浮,却一直找不到真正的爱,心中十分不快活。我很多次想要离开这样的世界,回到那个我无比向往的时空,可是,却一直无法动身。真是痛苦啊!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去的话,很希望有在一起。

    ——梦游天姥吟留别:世事往往如此,只有从小灵魂便倍受折磨的人才会很快地接收到另外时空的信息。希望能尽快将身体养好,去高原需要强壮的身体。另外,也不必内疚,热爱孩子的父母养育子女,其实并不求什么报答,只要健康快乐,母亲就已经很安慰了。至于回去的时间,由来定吧。我是了无牵挂的,所以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我愿意等。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过去。

    青草的气息自他的窗户顶端渐渐透进来。自冬眠中苏醒,在仲春时节里迅速生长的各种生命都围绕着他,悄声呢喃。

    他灵感如潮,写作的速度很快,一本二十万字左右的书配上数十张精心挑选的图片,他前后用了半年时间就交稿了。

    这段时间,蝴蝶有时会在很晚的时间给他打电话。她声音含混不清,仿佛已经喝醉,偶尔身边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充满暧昧。

    他没有太多的耐心,起初还敷衍两句,后来就不再接她的电话。过了一段日子,她忽然换了一个陌生的手机打给他,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他并没有什么同情心,却也没有蛮横地马上挂断。过了好一会儿,他温和地说:“我不明白,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为什么要那样生活?好好的,多爱自己一点,不行吗?”

    对面的哭声消失了,良久,她淡漠地轻声道:“生命是沉重的负担,令人窒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四季浪子:如果以世俗社会的标准来衡量,我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可实际上,每天我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提防着接近我的任何人,时刻注意他们的企图,要剥开他们的面具,看到他们的真面目才能放心。我觉得很疲倦。而且名缰利锁,那些身外之物对我并没有什么用处。我觉得上天造人,不是为了让他们每天都这样蝇营狗苟,争权夺利。我不明白。我始终觉得一切事情之间都应该是平等的,就像能量是守恒的。我很讨厌这样的日子,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