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璞高高昂起头,摸了摸胡子,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找到对方破绽的兴奋之色:

    “似乎这短毛用的历法,本就与西洋夷历颇为相近,如今连年节都用他们的……大有数典忘祖之嫌啊!”

    严文昌却嘿嘿笑了两声:

    “王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在那伙短毛中间有个很不错的夷人大夫,据说医术比石神医还要高出一筹。他们海边那艘大帆船上也用了很多夷人水手,为了安抚其心,故此才一并定成节日。那些人本就来自海上,和西洋夷人有所交通岂不是天经地义么。不过我也问了,所有年节里,他们最看重的还是春节——发放地礼品钱还数那个最多,比平时要多好几倍,咱们再过两个月就能看到。”

    说到最后,老严还满不在乎的摇摇头:

    “叫我说,只要肯发钱,管它是什么西夷东夷呢,最好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过节才好……”

    稍顿了一顿。严文昌脸上又显出几分羡慕之色:

    “其实说起历法,我倒是听说,他们短毛以前那地方的规矩:每干五天活儿就可以休沐两天,各种年节假日还不算在内!一年算下来各类假期足有一百多天,比咱们那可是舒服多了。”

    明王朝平时没有休息天概念,但衙门在每年地十二月份开始封印,至年后开印。有差不多一个月左右的寒假,也不算太坏。

    所以王璞对此不怎么感兴趣:

    “五日一休。无非是汉代旧规罢了,短毛偷懒多休一日……他们干什么我们又管不着,他们哪怕天天休沐又能如何?”

    “不不不,马上就跟我们有关了……”

    看看周围,严文昌做出一副神秘样子,小心凑到王璞面前:

    “前两天听那位李老爷子,还有解庞文凌那几位首领都在商议:短毛好像打算在府里施行什么‘星期’制度。每六日休息一日,年节另算。”

    小小吹了一下风,也不看王璞是什么反应。严文昌从衣袋里摸出两块零散银元在手中掂了掂,哈哈一笑:

    “难得有这么多钱,趁着天色还早,正好去割点肉,再给老婆孩子扯几尺布去……兄弟先告辞啦。”

    见对方已经无心交谈,王璞也不好强留。两人拱手作别。回头再看看那张布告,王介山嘿了一声,也懒得再去算具体数字,袖上银元掉头离去。一边走一边就琢磨着,是不是也让书童去买上几斤肉改善下生活……?

    拜朱家王朝那变态的低工资制度之赐,大明朝底层官员生活水平参差不齐。灰色收入高的固然可以吃香喝辣。但如果是没什么油水的职位,又或者本人比较自律不肯贪污受贿,那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例如当年鼎鼎大名的大清官海瑞,一生穷得叮当响,老母亲过生日买两斤猪肉庆祝下,居然被锦衣卫当作新闻给上报到了皇帝那里。死后连棺材板都买不起,还是同乡朋友给凑起来的……

    王璞王介山当然没那么变态,不过这位两榜进士地道德水平还不错,在贪污受贿已成常态地明朝官员中也算是个异数了。也正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相当自律,穿越众才能够容忍他几次三番地公然顶撞而没去动他——现代人可知道这民间舆论地厉害。而且在内心深处。他们对于这样的人物还是抱有几分敬意。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整个琼州府的大小官吏日子都不太好过。解席他们虽然保留了大部分官吏的职位。但对于一些名声很坏,留着只会惹麻烦的的恶吏,他们肯定不会容忍啦。占领军管你有什么背景后台呢,搞掉还能赚个好名声不是?老百姓中间调查走访一下,谁奸谁坏就基本清楚了。敖萨扬地城管队有一段时间专门干这个,打出来的口号就是:“对贪污受贿零容忍!”

    ——当然实际上没那么严格,雷声大雨点小,用人之际么。但终究还是查处了一批,杀了两个。剩下那些人无不战战兢兢,本来手脚不太干净的,最近也都收敛起来。

    不过任何事情,总不能过头。这些官吏短时间内可以忍耐,时间长了难免旧病复发,最近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暗暗抱怨短毛太不近人情了。但到了现在,看着那张琳琅满目的工资单子,他们都非常一致的承认——短毛的官府绝对近人情,大大的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