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懒得看他:“你们老可汗改主意了?”

    穆罕尔王道:“那怎么可能?王猛作乱时,你在长安街头误杀了老可汗的爱子,若不是善阳帝力保你,老可汗恨不得生啖尔肉,以子为质已是宽容,怎可能再让步?”

    萧煜轻哼:“那你又是在这里废话什么?”

    穆罕尔王讨了个没趣,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看音晚,愈加心生怜爱,喟叹:“这么个美人,就算天天放在身边看,迟早也会看出感情的。更何况你不光看了,你还睡了,唉,你当真是个铁石心肠啊。”

    萧煜被他聒噪得心烦,着令内侍加快脚步,把他远远甩到了身后。

    自打突厥使臣到了,骊山上便热闹起来,丝竹笙歌不绝,美酒珍馐流水般送入殿中,彩衣舞姬换了一批又一批,即使深夜,殿宇中亦如白昼,灯火通明。

    但音晚却觉得萧煜心情不好。

    他极少回寝殿,晚上陪穆罕尔王饮酒,白天就在议政殿里议事。原本那日争吵过后,议政殿已经安静下来了,谁知这几日又开始翻腾,吵个不停,出来进去开门关门,闹得人心慌。

    音晚不能过问,就算问了,萧煜也不会告诉她。

    她能做得便是晚上陪他宴饮,白天出来赏花。

    山上冷,她系着狐裘披风,由宫女陪着,修剪熏华殿外的一株腊梅。

    今年实在太冷,花险些要被冻坏了,骊山上的花匠想了个妙招,用织得疏疏的纱将花树罩住,又烘着几个炭盆,好歹将行宫苑中的花草保住了十之七八。

    音晚剪掉几段斜枝,一抬头,见乌术里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雪白濮院绸衣,不说这个天太单薄,衣带都没系好,浑身褶皱,头发蓬乱,身后跟着侍女,好像在催促她走。

    宫女们这些日子跟音晚处熟了,知道她脾气极好,有些话在她面前也不避忌,耻笑道:“听说啊穆罕尔王有个怪癖,宠幸完女子后不许她留宿,不光不许留宿,还得立即赶出来。偏他正值壮年,又喜好美色,一天不知得往外赶多少。可怜那些美人,被赶出来时的样子总不会太体面……”

    她们当笑话讲,难免有轻慢之意,音晚却听得有些难过。

    也不知是不是情绪使然,乌术里虽然没什么表情,音晚却觉她站在楼台画阁前,背靠连绵山影,静然而立,无声凝望的样子显得很悲伤。

    音晚回头,只看到熏华殿那扇浮雕祥云瑞兽的大门,心道:她在看什么呢?总不会是在看我吧。

    她揣着疑惑转过头,乌术里方才站过的地方空荡荡,她已经走了。

    一时有些出神,却听宫女禀道:“韦大人求见。”

    音晚连日来都在躲着韦春则,凡他出席的夜宴,必会找出各种理由缺席。不是心虚,实在是花田李下,无奈之举。音晚自幼禀承庭训,父亲教她和兄长要尊圣贤教化,习诗书礼仪,清白规矩做人。虽然那日萧煜调侃她和韦春则被她呛回去了,但过后再想,还是难受,决心以后离这人远远的,绝不给旁人兴口舌的机会。

    她立即就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寝殿休息,让他走吧。”

    宫女站着未动,道:“韦大人说,事关淮王殿下,请王妃务必见他,说完正事他便走。”

    音晚犹豫了一阵,想到身边有许多宫女,也不算单独面见外男,便松了口,让人把他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