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人如今还不到四十岁,体态纤丽,衣饰雅致,气度华贵。面容与萧如安是很像的,只是前些年随夫君流放吃了几年苦,眼角眉心生长了许多不该属于她这种贵妇人的愁纹。

    除了萧如安外,她还另育有两子,长子长白年及弱冠,近日外出远游不在家中。次子长青年方八岁,大户人家规矩严,已不跟着她起居了。萧明心昨夜宿在妾侍处也不在此处用餐,故而萧如安进来之时,只见到萧长念依偎在洛夫人身边叽叽呱呱说笑的热闹。

    “怎睡的这般迟,母亲遣人唤了你好几回了。”萧如安请过安后,洛夫人劈面便问。

    可她们没唤我啊。萧如安刚想解释,萧长念抢在了前头:“二妹妹初来咱们家,定是有些不习惯的,一时择床睡不好起迟了也难免。娘莫怪二妹妹了。”

    洛夫人听着萧长念的甜糯声音,心中燥意顿时就消了两分。转眸看看,少女一双明澈凤目温婉濡慕地看着自己,真真是好不惹人疼爱。容色本就大气明媚,今日久病初愈用心打扮,面做秋水飞霞妆,发结宝珠十字髻,身着飞蓬千折裙,又是格外的娇艳华贵。虽是五官不肖似自己,气度脾性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

    再转头看看萧如安,虽是面容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然细看就能看出来不是高门贵女:一张带着两分婴儿肥的小脸细腻若磁,若是笑起来还会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只是过于苍白毫无血色,让人莫名联想到那不见天日的豆芽菜,这便失了体面与风度。眉眼远黛横波,生的是一双含情目,可不知为何总带着两分呆意,眸光也冷冷的让人难以亲近。更别说今日这冷冷双目下方还生出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着憔悴极了。

    怕不是初入高门,心中忐忑不安才睡不好的吧,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啊。洛夫人心中叹息。又想慢慢□□着吧,只是这孩子脾气刚硬执拗,一点不像她,倒是很像她远在京中的婆母——先前想让她辞了那军医的差事,官宦人家的小姐如何能做那个。然自己夫妻俩左劝右劝,这孩子就是不肯应从。洛夫人先前给自己婆母管教惯了,遇上这同样脾气的实在难以喜欢。以后如何□□她,能不能□□出来,洛夫人心中完全没底。

    定了定神,洛夫人又看向萧如安身上头上,愈发没法看了:“便是没睡好,也该好好上个妆。怎穿的还是你旧日衣裳,头上也这般素朴没个钗环……”

    萧如安如何看不出她的嫌弃,心中不由得低落,漠然道:“我素日少用脂粉钗环,我的衣裳都这样。”

    洛夫人这才想起来,因着前些时日忙着照顾长念,如安那边的事自己一概交于了管家娘子,也没过问细务。莫非这脂粉钗环与衣裳都没预备?急忙唤了管家娘子问,管家娘子为难答道:“时间太仓促,还来不及预备。”

    洛夫人脸上微热,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了。然明日便要设宴请客,萧如安是一定要与宴的,首饰倒也好办,衣裳现做哪里来的及?

    好在萧长念贴心,不待她开口便道:“二妹妹身量和我相仿,便先穿我的衣裳,用我的钗环脂粉吧。”

    “果然你是个懂事的。”洛夫人欢喜道。

    “就只怕二妹妹嫌弃呢。”萧长念看了萧如安,小心翼翼地道。

    洛夫人看了她这小心谨慎的样儿,便觉着心中一痛:长念这太过懂事也不好,自从得知身世后,不必别人,自己就把自己委屈了。忙笑道:“怎会呢,你妹妹怕是欢喜还来不及。你先给你妹妹,过后娘再给你做更好的。”

    他们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萧如安竟插不进话去。此时才道:“不必了,我素日都是这样穿戴的。”

    洛夫人便觉着这孩子是个没分寸的。“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自是不能如往常般行事。”她有些不耐烦地道:“快坐下用朝食吧。”

    仆妇们端上朝食来,洛夫人示意把其中一盘糕点置于萧如安面前:“你大姐姐今日特意早起,为你做了咱们家那边的酥方糕呢。”

    “实是女儿心中有愧。”萧长念看着萧如安,温软了眉眼小心翼翼地道:“前些时日我身子不争气生病,致使父母亲大人忽视了妹妹,拖到现在才接妹妹入府,妹妹定然心中难过吧,都是姐姐的不是。做这点心,就是跟妹妹赔罪的。”

    这话她没法接。萧如安看着那一小碟洁白的酥方糕,一点食欲也没有。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洛夫人却抢着替她说了:“知道你是个多心的,你妹妹也是个懂事的,哪里就生你气了。快尝尝,如安快尝尝。”

    萧如安默不作声提箸吃了两块:太甜了。

    “怎么,不合妹妹口味吗?”萧长念立刻看了出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