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然嘴角的笑更深了,却带了几分凄凉,“我可能没有机会了,刚刚大夫说我中毒很深,恐怕活不成了。”

    周溢无法继续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红着眼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徐太医在全力研制解药,文晏清也在追查解药的下落,你不会死,一定有办法的。”

    林昭然摇了摇头,露出一种放下的坦然,“不用,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这条命本来就是阴差阳错捡来的。”

    “周溢,上一世,我在冷宫里守了一辈子,所以今生才会想尽办法出宫,我已经看到了宫外的日出,听到了宫外的风声,能够自由的死在宫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林昭然,”周溢不知道她胡说八道些什么,听着像是遗言,抓狂的捏着她的肩,“林昭然,你看看我,朕不许你死,这是命令,朕不许你死!”

    “你要是敢丢下我,我一定不会善待夏国的子民,还有你的两个哥哥,我会把他们发配边疆,永世为奴。”

    “你不会这样做的,”林昭然苍白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丝毫不为周溢的威胁动容,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说:“你是一个好皇帝,不会为一己之私,公然泄愤。”

    “我才不是一个好皇帝,我也不想当一个好皇帝。”周溢情绪激动,他真的害怕林昭然撑不下去,或者,不想撑下去。

    “林昭然,你知不知道,我愿意当这个皇帝,至始至终,其实都是为了你。”

    八年前,周溢十二岁,那时候他叫文溢。

    十二年来文溢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小子,父亲叫文昌,哥哥叫文宴清。

    他们家境清寒,父亲对他和哥哥极其严厉,其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闹,他们却要在父亲的监督下每日读书练剑,不可间断。

    文溢天资聪慧,才能过人,唯一不足,就是自视甚高。

    十二岁那年,文昌让文溢独自外出历练,文溢听闻鹤壁关有匪徒作乱,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一时正义之心大起,决定只身赶往鹤壁关,妄图凭借一人之人铲除恶匪。

    文溢自以为十二年的刻苦训练已经练就他一身本事,匪徒不过是些不成器的草包,他无法猛攻只能智取,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土匪头子,还怕其余土匪不投降吗?

    然而,文溢终究是大意了。

    这些土匪在此处猖獗许久,无视王法,怎么可能是些无能草包。

    文溢偷袭了一次,没伤到匪徒分毫,反而落得一身伤。

    那时他便知自己狭隘了,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一个毛都没长起的小子,学了几年功夫,就自以为天下无敌。

    文溢四处逃窜,匪徒穷追不舍,他以为自己多半会命丧于此,却遇到了那个八岁的女孩。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不惧他满身血污,拉着他的手躲进草堆,他们趴在地上,匪徒的脚来来回回在眼前晃,生死一线,好几次以为就要被发现,幸亏上苍怜悯,他们最后捡回一条命。

    “你不用害怕,我的侍女武功很高的,这些土匪要是再回来,等她找到我,她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打趴下。”小女孩信誓旦旦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