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个湖蓝色宫裙的宫女不动声色顺着朱红色的宫墙快步离去,她穿过重重殿门,来到了檀香四溢的殿内,一个珠翠贴身,一身宫装凤纹玉袍的女子坐在铜镜前闭目养神,贴身宫女正在毕恭毕敬的为女子戴上最后一支步摇。

    宫女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回皇后娘娘,顺安公主并未与高阳郡王相见。”

    女子慢慢睁开那双丹凤眼,眼眸满是氤氲:“一面都未曾?”

    “帘子都未曾掀开。”

    徐春燕轻皱秀眉:“李永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秋月轻轻给徐春燕捏肩:“娘娘,依奴婢所看,顺安公主是想让咱们轻敌,故而故意做戏,高阳郡王是她十月怀胎诞下,血浓于水必定不会如此待他。”

    她的贴身宫女秋月是出嫁时从宁国公府带来的,相依多年,情谊厚笃,是以秋月的话徐春燕便会斟酌一二。

    徐春燕缓缓从绣凳上起来,一步步踱到坤宁宫的白玉汉石阶上,眼角微红:“传话到府里,告诉哥哥时刻派人盯着长公主府,切莫露了马脚。”

    秋月应道:“奴婢遵命。娘娘,勿要误了吉时,想必陛下已等候多时。”

    徐春燕冷哼一身,脸上尽是嘲讽:“他?若是李永乐愿瞧他一眼,如今啊……”眼神慢慢变得冰冷:“这凤袍便不是本宫穿了。”

    钟鼓鸣响,曲乐通天,满朝文武跪拜在奉天殿大殿外,庄重肃静,邱青云一身官服弓身奉着鸿胪寺卯时静放在黄案上的诏书穿过一道道宫门,田四拂尘一摆,尖细的声音响彻云霄:“咨尔诚王,古有尧舜慷乃有成,朕顺天命而承,罪己逆迟,位德匹仁之,宇内外攘不得安,饿殍不覆,庙堂安身,民不愧天,序从忧,肱骨华夏。授帝位于诚王李长乾,佑宗命千秋万代,慰昌武之灵。”

    李长乾端坐在奉天殿内,薄唇紧抿,双眼淡漠,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徐春燕锦绣华服,端庄坐于下首,享受着万人叩拜。

    霎时天地静止,朝臣冷汗如雨,滴滴溅落在石阶上,又因为毒日头如烙铁般眩晕,大臣们畏怯着至高皇权,却又暗自腹诽:整个大邺连黄口小儿都知道诚王殿下领兵攻城,大火连烧了凤阳三天三夜,现如今顺安公主的驸马梅清都在淮安领兵与燕君对峙着,弘文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哪里来的弘文帝禅位一说,这不是凭空捏造,按着头让他们认这位铁血藩王吗?

    尽管如此,却还是无人敢跳出来明鉴,诚王李长乾的手段阴狠毒辣,加之王妃徐氏出自宁国公府,宁国公三朝元老,备受尊敬,骁勇善战,昌武帝在世时封为镇远大将军,兵力充沛,诚王背景不容小觑。

    尚书令邱大人都已叩首认君,他们不敢不从。

    众口合一,震耳欲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有一个年老却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我不从!”下首一位两鬓白发,下巴蓄满了花白的胡须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两双浑浊的双眼却显得格外清明:“太史令魏净直,满门忠烈,庙堂数载,言明耳净,承蒙昌武大帝皇恩浩荡,佐少帝数年,誓不从逆臣贼子!”

    转身不待众人反应,怒目圆睁往白玉承天柱方向撞去,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魏大人背后拦住,众人虚惊一场,这才抬头看去。

    那个男子一身金色盔甲,身材伟岸,面冠如玉,两眼间的冷冽之色让人冰冻三尺,男子稳住魏大人后下跪叩拜:“臣徐苍凌叩见陛下,臣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太史令魏大人颤颤巍巍想站直却动作缓慢困难又瘫在地上,周而往复,掌间已鲜血淋漓。

    魏太史已是黄土没颈之人,魏家从开国皇帝便是编撰史书之责,世代忠良,魏太史的父亲魏磬死后昌武大帝亲自将牌位供奉在太庙,如今,魏太史想撞柱一死以显清明。

    魏净直是先懿德太子旧部,诚王攻城后,整个皇室党羽被杀被流放除了顺安长公主无一幸免,奉天殿外的血水清刷都倒了数桶,整个大邺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位老臣。

    而上位者一言不发,整个皇宫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