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的时候,姜二起炕了,前半夜有心事,睡的不踏实,后半夜才睡的安稳,不管怎么样合着衣服睡还是不舒服的,很想念家里的被窝,身上估摸着生了虱子痒痒的难受,这样的日子还得混几天,昨晚的剩馒头吃了半拉,姜二没叫醒大林哥俩,自个出门了!

    寻了个土产店,买了两张黄麻纸,有卖文具的小卖铺买了毛笔和墨又返回了小黑屋,两兄弟还没醒,姜二就把纸在炕上铺开,点点画画的写了起来,有姜半仙教画符的功底,字写的还算工整,两边上下开脸:“论五行一字断金,推八卦六爻问事。”中间画了条阴阳鱼,下边写了四个大字“分文不收”这些都整好,又出了小院,在二林的破烂堆里翻腾着,找个能坐的东西,竟然翻出了个破马札。姜二回屋看着刚才写的东西干的差不多了!对折起来,拎着马札出门了!

    还是昨天小广场的地方,寻了个有墙还算干净的的地势,把麻纸铺了开来!马札一支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也不说话,就这么靠着墙打起了盹。约莫着半个小时的点,姜二听着耳边有了吵吵声,也就睁开了眼,身边还真围着六七个人,姜二也就打起了精神,咳嗽了俩声,清清嗓,说道“相亲们有事尽管问,瓦檐村姜半仙的招牌,准不准都分文不收,只是为了结个缘分!”此时的姜二已经顾不上脸面了,主动报了名,也不管自己那点烂屁股的囧事了!

    周围还真有认识姜二的人:“这不是瓦檐村的姜二兴小先生吗?咋来这算命咧!”刚有人说完这话,就听着有人开始低声嘀咕了起来。隐约听的见睡寡妇什么什么的!姜二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接着刚才说话的说道:“是啊,讷就是二兴咧,这不是快过八月十五了吗?讷来结个缘,也好回家过节。”

    “你不是分文不收吗?咋结缘呢?”有人调侃道。

    姜二也不生气,接话道:“讷这里是分文不收,一切随缘呢,有不落忍的,给个随喜讷也不能拒绝,不是吗?”

    周围哈哈哈的哄笑声,有开始起哄的,也有人指指点点的,姜二索性也不说话了,又闭上了眼,自己哼哼起来“纳音歌”

    “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

    戊辰己巳大林木庚午辛未路旁土

    壬申癸酉剑锋金甲戌乙亥山头火

    丙子丁丑涧下水戊寅己卯城头土……”

    六十甲子数完了一圈也没个人来搭理姜二,姜二也不急,继续哼哼着“算命歌”

    民间自古有不见利的八个行道,说白了就是没本钱的八个营生,“明案占卜,莺雀蜂路”。这八个行道。前四个都是有师承,靠的是嘴,也是上得了厅堂的买卖。后四个走暗行,靠的是胆,大多是见不得人的营生。这八大行相互都有牵连,但是又不同路,也不能做串行的买卖,也就是说你有困难了,可以找我来帮忙,我认你的门,但是你不可以做我的营生,抢我的饭碗。当然,建国解放后,这八个行道都没有,有的被取缔了,比如明、卜、占。有的被消灭了,莺雀蜂路。更有的变成了艺术,登上了厅堂,像那案。

    姜元林姜半仙本来是浑远县的人,师承父亲,就是这明派,所谓明,为日月,阴阳,也就是民间的阴阳先生,华北地区叫做二宅,拜的祖师爷是宋朝的方腊,主要管的是风水布局、阴阳二宅、红白喜事的营生,正儿八经的明派是不管算命的,算命那是占派的行道,建国后破四旧,姜元林的父亲姜孔明被游街批斗,年岁大了不经斗,又遭了惊吓,没半月也就回了老家(死了)。姜元林也不打算做这行当,卷着铺盖带着三弟姜元新逃出浑远县,就在这燕州矿区的瓦檐村落了户,七零年初,随着下乡风潮,破四旧的风头也过去了,姜元林又重操了父业,做起二宅的行道,靠着这门手艺混了个姜半仙的名号,取了媳妇。生了两个孩儿,大兴和二兴,本来想把这门手艺传给大兴,结果大兴六岁那年被洪水冲走了,只剩了二兴这个独苗,二兴七八岁的时候,姜元林就带着二兴做红白喜事,寄坟起灵的营生。姜二从小耳目渲染,十五六的时候二宅的手艺也玩的七七八八了。

    本来二宅是不算命的,整的是风水布局,阴阳二宅的学问,但是二宅也有自己一套“一断金”的口诀,靠着这套“一断金”也能忽悠人,外行人不懂,也就认为二宅有算命本事。姜二现在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想着用着“一断金”的本事讨几个随喜钱。

    临近中午了,小广场的人三三两两的散了,姜二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小黑屋,这时候来了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人长得斯文,带着眼镜,衣着还算整洁,像个文化人。瞅瞅姜二的摊子没人了才凑了过来:“小先生不忙咧?”

    姜二应了声:“不忙咧,您有事?”

    那男人左顾右盼的属实没人了,又言语:“有事咧,小先生讷问问讷老板(媳妇)……”

    “打住,别说,讷知道了!”姜二用手示意那男人别说话,接着假谜三道的掐指算了起来,口里还念念着云山雾罩听不懂的口诀。不一会,姜二盯着那男人说:“你是问孩子的事吧,这事啊,不在你咧!”

    那男人当时就愣住了,嘴里不由的喊着:“神咧,神咧!小先生神咧?”也顾不得看左右有没有人了,又问道:“小先生有啥解决的办法吗?”

    姜二嘿嘿道:“讷还不是神仙咧,这事讷不好办咧。讷只会算,不会治咧”那男人听了,本来高涨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了起来,从兜里摸出了两块钱,递给了姜二说:“小先生费心了,没治也没办法,这么多年了,无所谓了。”

    姜二没收钱,指了指麻纸上的大字:“分文不收。”那男人听了,还是把两块钱放在了麻纸上,转身准备走。

    姜二又低声说道:“讷不是神仙,但是讷是个二宅咧,也不知道这风水布局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