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杂花生树,莺飞蝶舞,笑语盈盈。贵人们华丽的伞盖在柳绿掩映中浮动,头上的明珠在阳光映照下生辉。她们或坐在锦帐围起的台阁里,或华丽的裙摆逶迤在鲜润的春草上。

    荣姝遥遥的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当初她也是那些贵女中的一员,而现在她负责在为她们牵马。

    陆长河盯着场地边缘那道瘦小的身影,久久收不回目光。荣姝看上去瘦了很多,也黑了些,却很奇怪的有种洒脱和超然的气质,仿佛不远处的繁华都与她无关。虽说看得开放得下是种好习惯,但她未免过于淡然了。

    这样一想,陆长河更觉得憋气。“我们换一下。”陆长河翻身下马,跟身边的对手交换马匹——对方这马,是荣姝刚牵过来的。

    那人察言观色,嘿嘿笑道:“虽说御院里面的也是良驹,但却比不过侯爷的私马,侯爷非要跟我换,难道这马经了那美人的手,会变得更矫健?”

    陆长河一语不发。第一轮赛马开始了,他翻身上马,在鼓声敲响后,箭似的冲了出去尘土飞扬,旗帜猎猎,骏马奔腾,鼓声震天,贵人名媛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你觉得谁能拔得头筹?”

    “那还用说,肯定是定北侯。”

    李荣月听到议论,矜持的勾了勾嘴角,陆长河如今是满京城男儿中的第一流人物,她作为侯夫人,自然是面上光彩。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一轮下来,陆长河竟然输了——

    “怎么会,侯爷的骑术不如出了名的高明吗,唉,他的马是不是变了,我记得他一开始骑得不是黑马。”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黑马是荣姝送来的,侯爷特意跟人换了,这样他就有理由去找荣姝了呀。赢了就去夸奖,输了就去找茬……嘿嘿,侯爷好算计。”

    众人听说,都哈哈笑起来,李荣月的脸色顿时难看,她提起裙子,慢慢走下了看台。

    陆长河舍了马,去找荣姝。

    “伯府千金原是上流人物,如今做着下流差事,竟然也乐在其中。”

    荣姝正握着锤子钉铁掌,闻言,连头也没抬一下:“还好吧,我挺喜欢马的。侯爷知道吗,公马更喜欢通过搏斗去争夺漂亮健美的母马,对主动往跟前凑的小母马反而没什么性趣。我倒觉得它比有些人还有追求有定力。”

    陆长河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说我还不如一匹马?”

    荣姝摇头:“侯爷多心了。”

    陆长河瞧着她犹带伤痕的手臂和粗糙许多的皮肤冷笑:“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知道你一直都瞧不上我,不然当初也不会那般容易叫李荣月得逞?”

    荣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冷意和嘲讽:“让李荣月得逞的不是侯爷你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本侯那是被灌醉了。”

    “真被灌醉的男人是不行的,难道侯爷你天赋异禀。”荣姝微微摇头,脸上的嘲讽之意愈发明显:“所以你想让我怎么说?你又可怜又无辜,是一个被妖艳女色强占了身子的清纯无知小男孩?我对你深表同情。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吗?”

    陆长河的瞳孔瞬间扩张,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下一瞬就要扑上来。荣姝这个讥刺太直白太真实,毫不留情撕破了他的伪装,激得他热血一阵阵往头上涌。然而他终究没有上前一步——大约是忌讳荣姝手里的锤子。

    陆长河拂袖而去,荣姝也从场地边缘收回了视线,那里大黑马喷鼻奋蹄,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似乎刚刚有一道人影闪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