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滚过云层,将其中水汽尽数碾了出来。从第一滴雨水落下到暴雨倾盆,只用了两息的功夫。

    就在这短暂瞬间李云心借着电光看到了极远处的一角飞檐。檐上雄踞一只乌青色螭吻,在沉沉雨幕中瞥了他一眼。于是他捂住手臂上一指来宽的剑伤,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倘若那房屋里有人,或许能救他一命。倘若无人,今夜做他的葬身之地也总比荒郊野外要好。

    衣衫被草木撕扯成条布之后,李云心摔进了门。

    饶是在这样潮湿阴暗的雨夜,地上仍旧腾起一片尘雾。大屋里昏昏沉沉,弥漫着经年腐朽的霉味儿,以及他身上的血腥气。

    无人声,无灯火。

    在他摔进来之前就知道,这是一间破败的庙。

    李云心在地上像野兽一样喘息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蹭到废弃已久的香案前,转身靠坐向门。

    他觉得今晚大概是逃不过追杀了。

    但这样坐着死总比被人从背后杀死要好。

    闪电又亮了起来。李云心一边嗬嗬喘息一边费力地抬头往香案上看了看。

    庙里供奉的是一尊不知名的神像,油漆剥蚀,残了大半边身子,不知何方神圣。他叹口气,伸手在神像腿上拍了拍,惨笑道:“荒郊野岭无香火,想来你也凄惨得很。”

    话音刚落,便听到吸饱了水的布鞋落在地上的声音。

    两个道士从雨幕中冲进来,手执两指宽的细剑。雨水从剑身汇聚到剑尖,在青石地砖上敲出一连串的声响。

    “交出来。”道士说,“饶你不死。”

    电光再一次横过天空,李云心看清两个人的脸。十八九岁的年纪,眉宇间甚至还有稚气。

    李云心在心里叹息,他这命运未免太过现实残酷——不该是云游的高人见了他心生爱才之意,带他飞黄腾达么?

    到了如今这地步,不更应该是这庙里泥胎中的什么神怪显圣,将自己救起么!

    他咬紧牙关,低叹一声:“这是何必。你们不是说修道之人讲究太上忘情——就不能放我一马?”

    道士眉头稍微舒展,放低声音:“也未尝不可。只要你告诉我那东西,被你藏在了哪里。”

    信他才有鬼。

    李云心只是想拖延时间,恢复些力气。今晚总是要死,他要拉上一个,不亏。

    但另一人识破了他的心思,将细剑向前一递,剑锋距他的喉咙只差一根发丝:“说了,留你一条命。不说,贫道有百般手段要你开口。你若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