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说,连后头的进宝都愣住了。

    即便他怕薛晏,从不敢忤逆薛晏,那也是迫于对方的淫威。满宫上下,从没有一个人替薛晏说过话,君怀琅倒是第一个。

    进宝不由自主地看向薛晏。

    薛晏目光放空,落在屋子的一角,不知在想什么。进宝向来怕他那双眼睛,颜色浅淡,看起来很凉薄,里头又深蕴着令人胆寒的狠戾和阴冷。

    但此时,他那双眼睛里,却浮起一些复杂的、却不带恶念的情绪。

    那边,郑广德得了吩咐,片刻都不敢停顿,连忙出去吩咐小太监们去库房里取用品。一时间,薛晏房中颇为热闹,太监们进进出出的,没一会儿就将屋子填满,还替他铺好了床榻。

    进宝打从伺候薛晏那天起,就没见过这种阵仗。他站在一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眼睁睁看着其他太监们忙来忙去。

    就在这时,他迎上了一道目光。他看过去,就见君怀琅站在一边,正看向他。

    那双眼睛乌黑清澈,眼尾微微下垂,目光沉静极了。

    进宝一愣,顿时紧张起来。

    他在旁边傻站着,让这位主子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是先跪下请罪吧……

    可他膝盖还没弯下去呢,就见那位主子转开目光,看向了郑广德。

    “郑公公。”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进宝。“他还差一身冬衣。夜里廊下冷得很,您先给他准备一身,明日再置办其他的衣物。”

    郑广德连忙去办。

    接着,君怀琅便站在那儿,仍旧静静地看着太监们搬进搬出。

    进宝脑子晕乎乎的。

    他……不仅不训斥自己,还想着给自己添衣?

    这哪儿是宫中惹不得的祖宗啊,这明明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啊!

    ——

    神仙许是救得了进宝,但对他自己的命运,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君怀琅当天穿着单衣吹了许久的风,等回到自己的殿内,才发现早就冻僵了。

    君怀琅本想着没什么大事,可当天夜里,他便梦魇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发起了高烧,梦里梦到的是什么,他也全忘了。

    只在病中隐约记得那被孤独和寒冷裹挟住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