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盛似乎知道薛绍会来,因此早有准备。府里很早就开始备宴了,因为薛绍在市集里陷入重围耽误了时间,因此午饭推迟到了傍晚。

    薛绍大驾光临,柳盛率全家老小一起出迎,而且是跪迎,十分隆重。

    稍有一点心眼的人都能看出,柳盛这是把薛绍当成了一条京城伸来的金枝和一条粗壮无比的大腿,想要死死的抱住。

    为官之人有这种心态,不为过。

    在诸多官僚当中,柳盛算是比较本份的一个人了,至少他没打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给薛绍,就是害怕摊上一个谄媚巴结的骂名。反之,为自己收养的外甥孤女寻找一个良好的夫家归宿,这件事情无可厚非,外人知道了反倒要称赞他这个做舅舅的厚道。

    儒生好名,柳盛是个从儒几十年的仕大夫,家宅平陋门风严谨,生活简朴不置私财,他求的就是一个“名”。

    薛绍与郭元振等人入席,按仕族待客的常例,该有乐舞助宴。柳盛说,小女仙儿犹善歌舞,不如就让她来助兴。

    郭元振连声叫好,说久闻大名,今日正好一见。

    薛绍道:“我虽允诺纳娶仙儿做我妾室,但我现在与太平公主已有婚约在身。为免今后家中不睦误了仙儿一生,回京之后我得就此事与太平公主相商。她若应允,此事方才得成。因此在我成亲之前,纳妾之事只得顺延。现如今仙儿不是我妾室仍是待字闺中,因此没有抛头露面为谁献舞之理。”

    柳盛一听,这番话正合了儒家的“礼仪”,顿时对薛绍肃然起敬,拱手再拜,说道:“薛公子不愧是出身名门的贵胄公子,知礼尚法品行高洁,老朽惭愧!是老朽疏忽了!——眼下,不如就请乐班舞伎前来献艺助宴,如何?”

    “好。”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心想,偏远地方的民风不像两京之地那样奢华与开放。京城仕大夫家中宴客请妓女佐宴都是常事,但并州这地方民风却偏向于淳朴。我是京城来的王公贵族,在地方为官做事就要入乡随俗小心慬慎。人们格外尊敬的同时也对我实行了“双重标准”的严格要求。一但我做出了稍有不合礼法之事,就能被一传十、十传百,小事也能被无限放大。传到别有用心的人耳朵里,一本奏到长安,那就可能变成多种罪名。

    京城来的人到了地方为官,就是有着这样的难处。这也算是薛绍最近才有的感悟。简言之,就是——地位超凡,双重标准。

    郭元振在一旁直翻白眼,心想看到陈仙儿的绝妙乐舞只有薛绍一个人能够大饱眼福了……

    仕族正宴,除了月奴这种从旁侍宴的婢子,女眷是不会入宴的。因此宴席只有薛绍与郭元振及柳盛三个人彼此推杯换盏,另有一班儿乐工在隔帘之后吹奏一些悠扬的丝竹曲乐。

    席间三人只是随意的聊了一些无关轻重的话题,这饭就算吃完了。薛绍便要辞行,打道回府。

    这一下柳盛和郭元振都急了,同说,公子何不见仙儿一面?

    薛绍自然是推辞了一番,郭元振与柳盛一再坚持,薛绍只好“如命”。

    柳盛亲自领着薛绍一人到了一间后院,院门还上了锁,里面立着孤零零的一栋绣楼,陈仙儿就住在上面。

    薛绍看到柳盛在开锁,问道:“司马何故将此院锁上?”

    柳盛答道:“这锁,锁的不是仙儿,而是公子的名声。”

    “何意?”薛绍不解的问道。

    柳盛拱手拜道:“仙儿既许公子,就得为公子恪守妇道,不得私自外出。因此至从那一日从道观回来之后,仙儿就独居此院再无外出,院门也上了锁。除了一名侍婢从旁伺候,早晚送些日常用物与饮食,再无闲杂人等出入此地。”

    薛绍头上差点冒出几条黑线,儒家仕大夫的家风规矩,当真森严。还好我时时都在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否则还要被柳盛视为轻佻浮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