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令既出,跳荡军火速向薛楚玉所在靠拢,紧急结阵预备对敌,也就顾不上那些正在迁徙翻山的同罗与仆骨部众了。

    两个部族的人听说突厥大军打过来了,万分惶恐仓忙奔走。一时间妇孺哭爹喊娘牛羊四下乱蹿,不乏有胆怯之人因为害怕被突厥人捉住之后处以制裁,开始往回逃跑。

    阴山上下,一片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两个部族的酋长乙李啜拔与舍那啜,带着他们的亲随骑卒们竭力维持秩序希望能够制止混乱,但收效甚微。战争对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男人来说,或许就是一场生与死的残酷游戏。但是对普通的百姓尤其是妇孺老人们来说实在太过恐怖。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给他们带来的震撼,足以摧毁他们所有的信心与底线,只剩下本能的逃生欲望。

    战斗还没有真正开始,一切秩序就已然完全崩坏了。

    乙李啜拔忍不住仰天长叹,“天亡我仆骨!”

    灰头土脸的舍那啜骑着一匹连马鞍都没有了的长毛老马,仓皇来到乙李啜拔面前,问道:“大首领,现在怎么办?”

    乙李啜拔看了舍那啜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不知!……不知,完全不知!”舍那啜既茫然又惶恐且木讷的摇头。

    “汉人有句话,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唐与突厥之间的争端,让我们这两个部族弥受了灭顶之灾。”乙李啜拔的面色也有一些凄然,喃喃道,“现在我们的族人全都逃散了,牛羊也奔走了,除了最后几个忠实的亲随骑卒,你我都已是一无所有。”

    舍那啜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们可以收拢一些族人沿原路回去,回我们的族地。然后主动去向可汗与谋主请罪。只待说明迫不得已的情由,他们应该会原谅我们的。”

    “原谅?”乙李啜拔苦笑一声,“你想过没有,曾经我们是大唐的臣子,后来追随突厥人背叛了大唐。对于大唐来说我们本是叛贼,必须被平灭被处死。但是薛绍打败了我们却没有杀我们,反而给了我们一条活路。”

    “但是这条活路,又非得逼着我们背叛突厥。”舍那啜直叹气。

    “于是我们又背叛了一次。”乙李啜拔苦笑不已:“对于一个反复无常频频背叛的人,你还会去信任他吗?”

    “……”舍那啜无语以对。

    乙李啜拔重叹了一声,“如你所言,如果我们现在回头,如果可汗与谋主的心情都挺不错,或许是会留下我们两人的性命。但是在他们的心里是没有原谅可言的,他们绝对不会再信任我们这两个反复无常的部落。那么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这些年来被他们彻底吞灭的部落,还少吗?”

    舍那啜继续沉默,脸色难看。

    乙李啜拔说道:“同时,大唐也不会再对我们有任何的幻想与仁慈。那个耐心极其有限的薛人屠,更加不会。”

    提到“薛人屠”这三个字,舍那啜不由得想起了银川军屯外毁天灭地的那一幕。他的脸皮开始抽筋。

    “舍那啜,告诉我。”乙李啜拔问道,“当大唐与突厥都不再信任同罗与仆骨,当元珍与薛绍都将你我视为了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你我二人就算还能苟活于世,又还能图些什么呢?”

    “哎!!……”舍那啜绝望的长叹了一声,“大首领,你说吧,究竟该怎么做?我听你的就是了!”

    “……”乙李啜拔迷茫的看着远方,怔了半晌,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从他们二人所在之山麓的下方,传来了一阵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