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客厅内,东北唐家窝铺老乡亲们,本来无拘无束的谈笑,因为唐秋离的突然回来,气氛变得有些庄重和客气了许多,面前给自己鞠躬的那是什么身份啊,要是搁在古时候,那就是“一字并肩王,”差不多和皇上平起平坐的人,给咱们鞠躬,岂不是折煞了大家伙儿?

    乡亲们客气而略带惶恐的还礼,一个个原本非常熟悉的面孔上,带着恭敬的神色,眼神儿却不住的飘向他身后的梅雪和刘心兰,梅雪,大家都熟悉,秋离的第二个媳妇吗,在成亲的时候,都见过,还给大家伙满酒来着,要说人家老梅家的俩姑娘,真是有眼光,嫁给了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男人,跟贵妃娘娘差不多,这辈子的福气!

    可他旁边那位姑娘,怎么是老张家的小玲啊?打小在一个屯子里,看着他们长大,再熟悉不过,差不了,眉眼儿和神情都是,不对呀,老张家的小玲,不是在东北的时候,让关东军的小鬼子,逼得跳了悬崖了吗?难道没死,被秋离找回来了,也不对啊,前两天还见到张老哥,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乡亲们心里糊涂,满脑子的问号,嘴上应酬着,这眼神儿可就不离开刘心兰了,看得刘心兰脚底下发飘,脸蛋儿跟火烧似的烫,有些头晕目眩,“怎么秋离的乡亲们,这样热情,看人毫不掩饰!”刘心兰心里暗自嘀咕道。

    刘心兰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从乡亲们的目光之中,读出许多复杂的内容,有吃惊、有疑问、有难以置信、有惋惜和探寻,刘心兰敏感的觉察到,乡亲们的眼神儿,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突然被秋离带回来,而是有其他的含义。

    蓦的,刘心兰心里一动,想起了自己隐约知道的一些事情,“莫非,自己真的和秋离深藏在内心里,刻苦铭心、至死难忘的那个女孩子,如此的相似?”

    “否则,无法解释这些乡亲们异样的目光,还有,秋离母亲那一瞬间的失神,都说明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难道,自己真的是这个男人寻找的影子,或者说,是替代品,代替他内心的那个女孩儿?”想到这里,刘心兰的内心,不由得一阵凄苦,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陌生起来,苦涩的泪水,流进内心深处,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关于小玲的故事,刘心兰只是略微知道有些,不多,她自己也没多往哪方面想,唐秋离也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关于她的事情,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刘心兰,而不是其他的女孩儿,会以自己的形象,铭刻在深爱的男人内心深处,现在看来,自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乡亲们的目光,不是最大的打击,最大的打击,是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厉害,错得无法挽回。

    心思细腻的梅雪,敏感的觉察到了刘心兰的异样,她知道小玲的故事,比刘心兰多很多,见乡亲们的目光,不住的打量刘心兰,一瞬间就猜出了大概的原因,心里焦急,不动声色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刘心兰,捏了捏她的手臂,微微摇头,带着歉意的对乡亲们说道:“各位长辈,对不起啊,我和心兰妹妹坐了一整天的飞机,身体有些吃不消,先进去休息一下,秋离陪着大家吧!”

    梅雪是聪明的,她很清楚,在这种气氛下,不赶紧带刘心兰离开,这丫头说不定会昏倒在地,瞧她的小脸儿都煞白了,梅雪巧妙的转圜,没露出一丝的破绽,拉着刘心兰钻进了卧室。

    唐秋离却没有觉察到刘心兰的一样,他的情绪,完全沉浸在,乡音乡情的气氛之中,乡亲们的客气话,他自觉得承受不起,而对乡亲们的感激,却是发自内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北唐家窝铺的乡亲们,虽然在定边的生活条件,不知道好过在东北的多少倍,可是,毕竟是背井离乡,离开祖辈生活了几代的故土,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在东北拉起了血手团,遭致关东军疯狂的报复,不得已才撤到定边,俗话说,“故土难离!”尤其对于农民来说。

    当初,为了这一屯子的人安全撤离,自己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出动了秋泉的特战支队,还有刚组建的航空队,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一千多口人,安全从东北撤出来。

    他们不但毫不犹豫的贡献了自己的儿女,跟着自己去与曰本人拼命,最初的那五十六名队员,是血手团的起家班底儿,还付出了背井离乡的代价,因此,唐秋离对唐家窝铺的乡亲们,除了深深的感激之外,还有更深的内疚和歉意,无论自己怎么恭敬,怎么弥补都不为过!

    这时,二叔走上前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如既往的在唐秋离的肩头狠狠的一拍,豪爽的说道:“好了,小秋,都乡里乡亲的,大家伙儿也不见外,你就别整这些个俗礼了,大家都不自在,再说,你现在的身份也不一样,咱们担不起!”

    二叔的身体,愈发的健壮了,红光满面,显见,定边的生活十分的如意,唐秋离看着自己的亲二叔,肃穆的说道:“二叔,不是这个话儿,就凭唐家窝铺的乡亲们,对我唐秋离的恩情,大家担得起我的一躬和尊敬,没有当初你们的支持,将子女托付给我,也没有我唐秋离的今天,秋离不管在什么样的高位,也忘不了乡亲们的恩情!”

    “可我对不起乡亲们,等打完仗,不能把当初跟我一起上山的伙伴们,都带回来,请乡亲们放心,我唐秋离给你们养老送终!尽半子之孝道,”言词恳切,毫不作伪,字字如杜鹃泣血,带着锥心的痛楚和怅惘。

    说着,唐秋离的声音有些哽咽,乡亲们的眼中,也涌出欣慰的泪光,气氛有些浓重和伤感,那些儿女们阵亡在战场上的乡亲们,想到心酸处,忍不住唏嘘起来。

    还是父亲见客厅内的情绪不大对头,忙站起身,大着嗓门儿说道:“这是怎么了?小秋你也是,好好的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啥,今天大家伙干啥来了,锅里炖着猪肉酸菜,敞开了造!我闲着没事儿,在家酿了几坛子小烧儿,六十度,真正的粮食酒,今个儿晚上,都准备躺着回去吧!”

    父亲的一番话说出来,客厅内的气氛,为之一变,乡亲们都跟着笑起来,山虎的父亲黄大爷,是为数不多的,能在唐秋离面前泰然自若的人,爽朗的大笑着说道:“你唐老大酿酒的手艺,在老家方圆几十里地,那个不知道啊!我想起来就勾起酒虫子,对了小秋,俺家那个混小子,跟你一块儿回来了吗?”

    唐秋离笑着说道:“黄大爷,我们俩个整天在一起,我都回来了,虎子能不回来吗,不知道您在这儿,硬被我撵回家去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猪肉炖酸菜,虎子可是最得意这一口儿啊!”

    父亲接口到:“老黄大哥,年轻人的事儿,咱们就别艹心了,不是惦记我的粮食小烧儿吗,今天就让你喝个够,再等一会儿,还有老张大哥两口子和几个老伙计没到,人全了,咱们就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