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就是竹下的书房,同时也是他平日里下班离开官邸,回到公邸后的居家办公室。在警官们一本本搜查着书架上的那些书本中是否存在夹层,和抽屉中是否存在暗格时,亲王就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而代他监督办案的,则是此前跟他一同入宫,此刻又随他一同来此的良子。

    亲王有令,无论任何人发现任何书信,皆不得擅自拆看,务必统一送至他处,待整理好后,一并送入宫中,呈至皇帝陛下驾前。

    而与此同时,内大臣德川家英亦早率领一支人马直奔金丸府去。如果说启仁亲王对待竹下的态度还算客气并留有情面的话,那么德川家英此行可就没有丝毫情面可讲了,因为皇帝早有口谕;令他去时便已经说得很明白,就是叫他去拿人下狱的。

    不多时,两头的工作就都结束了。

    亲王带着从首辅公邸中搜查出的一大盒书信,入宫将它送呈给了圣上定夺;家英铐着金丸父子,将他俩锁进了诏狱待审,并将其一家老小全部软禁在其府中原地看管了起来。等大审院发落了那对贼父子后,再请圣上龙意天裁。

    启仁本以为自己这法务大臣的差事还会再做上个一年半载,再不济,也该等到这次案子的涉案人员全都宣判定罪,真正了结的那天……他才会被免去差事,收回手中的权力。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圣意竟会变得如此之快;他前一秒才刚复了命,紧接着便被告知“这次金丸父子的案子你办得很是不错,不过你还太年轻,若朕如此冒然地便将你提到主管法务这样一个过高的位置,恐宗室大臣心有不服。纯子既已有孕,你这做丈夫的便更应该多陪在她的身边,公事先放一放。回家去吧,回到你妻子的身边去,朕随后便会让人将赏赐送至你处。”

    “儿臣,领命。”

    他很镇静,镇静的就好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的一样。

    然而他的这份镇静,却不知是在几十年的人生原石中所消磨出来的宝玉,还是在武藏野陵草庐的那一年中所领悟出的智慧。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好;总之,启仁殿下的心胸比起当年的孟浪少年确实是要长进了许多。这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同时也值得被称赞的。

    他离开皇宫,一直到汽车即将抵达宫邸时,都还是那样一副永恒不变的扑克脸,手托腮,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的行人、店铺。

    “忙了这么长一段日子,难得有了几天大假,诸位不妨给本王提个建议吧。我这假到底该怎么过啊?”这是他打从皇宫出来以后这么久来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可纯子妃不先作答,这车里另外两个女人便就谁也不敢吱声。

    一时间,这气氛便又冷了下来。

    “纯子你说,咱明儿是去骑马呢,还是去放鹰?要不然,咱去看花魁表演也成啊,我老早就想再去一趟京都,故地重游了。总之你只管说一样,我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咱明天就去哪。”启仁直接点着名的问她道。

    既然他都点着名的问了,那想躲也躲不开了,没法子,随便唬弄唬弄他吧……但愿能够蒙混过关。

    “殿下若有兴致,似击球走马,放鹰逐犬,俳优杂剧,此等皆可为安逸玩乐之项也;但我想殿下既然是殿下,闲来在家多读些书,写写字作作画即可。若真学得跟那些华族公候家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一般,贪图声色犬马之乐,岂非既有损殿下之德,又正好成了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所谓的自甘下流之人了么。”

    副驾上的良子透过后视镜偷看了她一眼。对于华族子弟不学无术,贪图逸乐的现状,她并非没有耳闻,但在她看来那毕竟只是一种少数现象……因为大多数公候府上的家教都还算是极严的,就算是嫡妻所生的长男,也很少敢做得太放肆的。不过既然是纯子殿下提出来的,她也就不好反驳什么了。省的自找倒霉,被打一个“以小犯上”的罪名。

    “王妃不愧出身皇族,知书达礼,学贯古今;瞧这嘴里一套一套的,这是要教训本王呢?”

    启仁镇静,玄月比他还镇静。

    大家都几十岁的人了,按理说玄月本的也不想管着他,他既想放鹰骑马,那便由得他去消遣,反正放假嘛,也耽误不了什么公事。不过偏偏就是那一句“花魁”,可是把她给惹着了。要说这小子今儿倒霉呢,骑马放鹰就算了,没事提什么艺伎,提什么花魁。

    那玩意能提吗,能吗?当着媳妇面提美女,这不找抽的呢。

    “我哪敢教训你启仁殿下啊,不过就是给您提个醒罢了,您若不喜欢听,那我只管闭嘴就是。”

    启仁偏头看了她一眼,明知她心中已有不悦,却还接着花魁的话题向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