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前日派你去东宫传令,解除了对太子妃的禁足,她这段时间都有到哪里去?都见过哪些人啊?”菊之间内,皇帝奏疏看到一半,忽然开口问在一旁的内大臣道。

    德川连忙回答:“回陛下的话,自前日解除禁足至今,太子妃除了昨日跟太子一同出席了昨日上午举办的例行记者会外,便哪都没有去了。据东宫女官回报,近日东宫并没见过有什么外人进出。”

    “记者会。”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昨个朕叫你派人去查各大媒体暗中串联之事,今日可有什么眉目了?”

    “据密探回报,各大媒体之所以昨日一齐在记者会上向太子静坐示威,完全是出自对太子驱逐记者的不满,跟李氏集团没有关系,跟礼亲王和泰亲王也没有关系。”

    皇帝用手一拍桌子,怒而发笑道:“嗬,还真就奇了怪了!若无人在背后居中联络,这么多平日里对皇室毕恭毕敬的媒体,就万众一心,非要使太子难堪不可?”

    “昨日派出去的密探,许是办事不力,叫那些人造出来的假象给蒙住了眼睛,送回来的许是一个‘误报’。臣待会便下令给她让她继续调查,严令她不惜任何手段跟代价,势必查出昨日记者会之事的背后主使为止。只是陛下……”

    “只是什么?”皇帝皱眉道。

    “臣始终只是陛下的一介臣子,绝不敢言、更不敢插手陛下家事。有关昨日之事,倘若真牵扯出什么世家财阀,天潢贵胄……若真到那时,臣便只有请陛下圣意天裁了。”

    德川这话说的已经不能再明白了。朝中诸皇子间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一日俩日的事,任谁都看得出来太子的储位已经不稳。这次的事,背后肯定有人主使,这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可若真要一查到底,牵扯出皇亲国戚天潢贵胄甚至是皇帝老子的亲儿子,那到时候指不定是要追究被查出来的人的责任,还是去查这件事的人的责任呢。

    就连上次宽仁亲王直接上奏请求废妃,皇帝最后不也只是申饬了他几句,而并没有查办他吗。

    就皇帝上次对于「百官上疏」这一事件的处理态度而言,可以说是极为暧昧的;他一来没有责罚那些上疏的大臣跟议员们,二来又没有采纳他们的奏疏,而是以一个不置可否的态度,将这些奏疏给全部留了中。

    在启仁的理解中,皇帝此举暗藏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废太子。不责罚,是因为不想让百官觉得自己铁了心想要保太子;而不采纳,则是不想逼得东宫太紧,使得东宫派部分议员直接倒向礼宫、泰宫一派,于将来的朝局不利。倘若今上真心想保太子,就会采纳宽仁亲王奏疏中的建议,直接废黜雅子的太子妃名位,为东宫另择皇妃。至于纳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一夫一妻制度,这一由皇室带头遵行了近百年的“规矩”,怎能因此而被打破。如果就此开了先例,那今后只怕便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因此,废黜太子心爱的雅子,使父子间关系直接降到冰点,却竟成为皇帝保全太子的唯一良策了。只是就如此的态势来看,似乎皇帝并没有想要做恶人的打算。

    这一重要信息,既然身处宫外的启仁都知道,那么日在皇帝身侧侍驾的内大臣德川家英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起初皇帝叫自己去查,自己查了,最后得出的信息是「此事与皇室宗亲无关」,这样的调查结果其实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可查了一次不算,还硬要叫去查第二次,那自己可就得把话给挑明了:这次的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而且那人来头还不小,搞不好还是你的亲儿子。你叫我去查,那我要是真查出什么来了,要打要杀的到时候可得你自己来拿主意。

    皇帝也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不知是何用意的用手指将桌上的茶慢慢推到了桌子的边缘,短暂沉默了数秒后道:“倘若朕当真废了太子,这其中必定不只有太子自身的原因,另外还一定少不了有一些人在背后阴谋暗害太子的成果。废黜太子,则必定有人要成为这个新太子。礼宫,泰宫,他们各自的品性究竟如何,朕一时还没有底。太子,即未来的皇帝,责任重大,不言而喻。朕不能不考虑再三,择贤慎立。”说着,皇帝忽然用手一推,将已处于桌案边缘的茶杯轻轻松松地便推落地上,杯子当即摔成了几瓣不说,茶水还洒了满地。正当德川准备亲自前去收拾的时候,皇帝却站起身,背着手一言不发地朝大门走了。

    德川连忙跟上前去,为皇帝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门口侍奉的几个宫人见皇帝出来,亦急忙跪下行礼。

    “乏了,今就到这吧。剩下的奏疏全都给太子送去,等他批示完之后,再拿回来给朕看。”

    “是,陛下。”

    ……

    “你有看今天中村雅美记者在社交网站上转发的新闻了吗?”飘雪的街道上,两个年纪看上去还正在念书的女生正一边走路一边闲聊着。

    “什么新闻?”另一个女生问。

    “好像是读卖新闻的社长昨天晚上被人当街泼红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