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天不快不慢的过去了,新佣人已经了解了他的大半习惯,餐桌上不再出现有关草莓的食物;脏衣篮又放回了浴室门外的左手边,待他冲完澡出来已经收走,干净衣物会摆放在床尾凳上;糖度恰好就有些涩口的咖啡和精心料理却少了些什么的饭菜虽然仍有些不尽人意,但也渐渐适应了。

    保留一些旧习惯,摒弃一些旧习惯,再养成一些新习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杜君浩把自己的生活规范在了“理该如此”的范围内,忽略那些为了显示无异而稍显刻意的将就和认真,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直到被一个小小的巧合撞出缺口,露出“正常”之下的异常。

    又逢雨天,车子穿过中央大街的时候,杜君浩偶然向窗外瞥了一眼,交织的雨丝里一把红伞格外惹眼,撑着伞徐徐前行的人背影纤薄,比鲜红的伞更加惹眼的是一头及腰的银发。

    杜君浩不假思索的叫停了车子,然后便没了声音和动作。

    不是他……

    是他又如何?自己能如何?他又会如何?

    他会为这样的偶遇而高兴吗?还会在见到自己时将漂亮的眼睛弯成两轮半月吗?

    显然不会。

    他走的那样决绝彻底,连一条细细的发绳,一点残存的茉莉香气,都没有留下。如果记忆可以清除,他可能会连他留给自己的记忆一并抹去,怎么会期望再遇?

    杜君浩在这早已知道,此刻却异常清晰尖锐,几乎幻化成一双手,强压着他,去目睹去听闻这些现实的认知里,撑住了额头,脑袋里一蹦一蹦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顷刻间就出了一头冷汗。

    杜君浩复职还不到一个月,身体再出状况难保被有心人以健康堪忧难胜其职为名做文章,勤务兵不敢冒冒失失送他去医院,便先通知了白鹭,请示他如何处理。

    白鹭和周展带着医生赶过来时,杜君浩已经吃过药上楼休息了。两人上去看他,卧室里的人像是疲于应付,回了声没事就把两人打发了,多一字都问不出,也没让医生看诊。

    两人只得下来问勤务兵,给杜君浩做了三年勤务兵的年轻人一贯谨言慎行,不敢随意谈论上司的私事,又担心避而不言影响医生诊断,犹豫了下才含糊其辞的说:“我们在中央大街看到一个人,大概这么高,身材很单薄,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头发……上校大概认错人了……”

    一头雾水的两人顿时恍然大悟,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毕竟是楼上那家伙的好友,兄弟,在战场上以命相托的生死之交,所以他们不能骂他活该,报应,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只能沉默,在沉默中祈祷,这种比感情上的后知后觉更加直感的,从生理上反应出来的痛苦不适,只是偶然性发作,与路希没有关系,不会因着路希离开的越久越远而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