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长琴!”

    陆昀之坚定,每个傀儡身上的气息不同,别人分辨不出,他却清楚的很,何况长琴已经魂飞魄散,这做不了假。

    眼前的人只是和长琴身高身段颇为相似,看不到脸的情况下会错认。而且他和长琴母子一样得到了红色长袍,借助傀儡自由行动,这一点足够说明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是一只鬼,可令陆昀之难以理解的正是这一点——既是鬼,又缘何萦绕着浓重的魔障之气。

    而这复杂的一切在萧博宇眼中就非常简单——眼前这个人修了魔道,且实力不容小觑。

    “大胆妖魔,原来你才是杀人害命的幕后真凶!”这少年好像生来不知怕为何物,又好像太过嫉恶如仇,面对敌人总忍不住先喝一声,让一向喜好先礼后兵的陆昀之防不胜防。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八大仙门,在他看来那时候的仙门中人都一个德性,个个自恃清高,不管老的少的张嘴闭嘴不与妖魔同流合污,见到妖魔一准儿呲毛,脾气倔的像驴,半点道理都讲不通。当年万丈崖上他好话说尽,苦口婆心却只换来“狡辩”二字,不是他“狡辩”得不够清楚明白,而是论诡辩,讲道理的永远赢不了耍无赖的。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仙门不改这臭毛病,迟早得完!果然,还没等到他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八大仙门就已经黄土成堆。原以为新仙门能焕然一新,不料多多少少还是把恶习传了下来,好在仅是传了些不知畏的臭脾气,还有得救。

    陆昀之盯着面前的傀儡看了好一阵儿,血色长袍将他包裹的严丝合缝,双臂平撑成“大”字状一动不动,身上无数被烧红的细线延伸出来,模样怪诞诡异。周围的魔障之气渐渐消散,闹腾的黑甲也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快死了。

    容修远轻咳一声,提步向某人靠过去,本不愿打扰他,可见他久久不语,气氛怪尴尬的,好意提醒:“陆公子,该你表现了。”

    陆昀之被突然点名,木木“哦”了一声,而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头去问:“容大公子?”

    容修远看他一眼,笑开了些,面色比方才好转许多:“陆公子也看到了,在下方才为了护着你,伤的不轻,接下来我们几个能否安然可全得仰仗你了。”

    陆昀之半分想不起他哪里被护着,方才若非他耐力强,自行挡住身体里那股侵蚀,怕是也要随这些黑甲去了。可容修远请得真心实意,情深款款,仿佛真的要把命交到他手上,这种被天神仰仗的滋味令他动容。

    方才见那红袍不动,他便暗中施术探过,傀儡还活着,却有些不同寻常,好像活得不大自在,既不动弹,也不言语。这让他想到了弥香楼里的活死人,人虽活着,却仅吊着一口气,好似线一松,人就没了。这样的状态下,傀儡已经无法自我控制,用不了多久就会像长琴一样魂飞魄散,化一摊血水。

    想要他开口,只有一个办法……

    陆昀之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上前,白面扇极为灵巧地在指间跳跃舞动,几下之后“嗖”地飞出去,正正好悬停傀儡面前,他这边轻一勾手,扇面燃起火团,染墨挥笔,就一“招”字,随着字迹一点点加深加重,血色红袍由下至上一道虚影渐渐浮现。

    容修远抬头望天,藏在大氅里的手稍稍探出来些,手指修长,一滴冰凉落于指腹,凝成晶莹光珠,摇摇一晃失重坠落,未及地面却猛地被什么吸引,齐齐回头飞向了另一处,在血色长袍脚下汇聚,而后融于虚影。雨终,虚影化作人形,发莹莹绿光,双手平撑与血色红袍同状。不同的是虚影是一男子,身着常服,面容清晰,正缓缓抬头。

    陆昀之见状暗道自己离开炼魔窟外出走一遭,竟不知第一层的招魂术大有长进,招回的魂不再局限于死者死前最后的模样。

    魂魄被束缚,那人挣扎着看过来,哀求:“救我……”

    “竟然是个男人!”萧博宇不敢相信,那血色宽袍虽肥大,却不能全然掩盖人的身形体态,透过布料褶皱依旧不难判断里面是个瘦弱的女子,可被招出来的魂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身,且身高体重相去甚远,若非亲眼所见,他大概很难相信这具身体和这副灵魂是配套的。

    他甚至怀疑,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人,或者说是不是个刚刚死去的人。

    容修远看向陆昀之,眸中光色暗了又暗,若有所思。

    陆昀之显然也觉着眼下情形有些怪异,因为人死后的魂魄是依照肉身的模样幻化的,魂魄久留世间化鬼,所以一般情况下鬼的模样也是生前肉身的模样。可他的傀儡不同,傀儡的模样是他随手捏的,生而如何,至死不变,而且对所依附魂魄的样貌没有要求,也就是说一个男人的身体可以容纳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女人亦是如此,不把灵魂抽出来,谁都摸不透傀儡的真实模样。

    小烨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个孩子用着大人模样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