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给他送行罢了。”镇北侯说罢一笑,碗中的酒水倒在砖瓦之上,混着雨水顺着顶沿落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细微的几乎看不清的小坑。

    “杨志义那小子胆子小的很,但就是一根筋儿,那时候他才刚提了将军,和其他几人一同来咱们府上喝酒,他的老上司跟他说让他敬酒,他就傻乎乎的轮着敬了一圈儿,而且都是特别利落的一口扪了。

    “我那时候还想着‘这人酒量可以啊!’但谁知道,他其实不会喝酒,一圈儿完了,直接就倒地上了,吓了我一跳。”

    想到那日的情景,镇北侯就笑了起来:“那会儿啊,你伍姨和沈叔刚成亲,也跟着来了,见情况不对,从怀里掏出针包三两下就扎在了志义的身上,这才救回他一命,后来他酒醒了,就说这条命就是你伍姨的了,你沈叔哪里肯,一脚就把他踢开了,说要报恩找将军去!”

    说着,镇北侯突然停下来,挑眉看向夏轩道:“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夏轩摇摇头,镇北侯就又笑了起来:“那小子还真就傻兮兮的跑咱们侯府来了!一进来,就跪到我面前说这命就交给我了。”

    “呵,好笑吧,最后可不就是交给我了。但是轩儿,我心寒啊......”

    一拳拳的锤在胸口,镇北侯嗤笑一声,瞪大了眼,看向夏轩嗤笑一声:“你没看到他发现泽儿去了之后看我的那个神色,他是真的那么想了!他觉得是我杀了泽儿!是我,我为了逼他,为了报复他,亲手杀了那个能将我随手折给他的木棍都当个宝贝供起来的泽儿啊!”

    “轩儿,他跟了我二十年,二十年啊!”

    伸手将面上的雨水抹去,镇北侯苦笑一声,接着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庆幸那人下的是慢性毒,不是急性地,当场要了泽儿性命的毒?如若不然,志义真的会跟我拼命,便是死,他也会觉得凶手是我,是我害了他的儿子!”

    “父亲,您醉了。”夏轩垂眸道。

    镇北侯闻言摇摇头,刚要开口,却又打了个酒嗝,打完了,他才拍着胸脯道:

    “我,萧智宸当年将皇上打晕了,自己偷溜出京,改姓夏,换了身份,直奔幽州,就是因为我讨厌那些宫里的勾心斗角。我喜欢在疆场上驰骋的感觉!可为什么我掏出了心对他们,他们却就是不信我呢?”

    转头看向夏轩,伸手捧住夏轩已经被雨水淋湿的脸,镇北侯闭上眼连声笑了好一阵,才睁开眼,直直的望向夏轩却又好似不止再看着他一般....

    就这么看了许久,镇北侯才苦笑一声道:“纵然我的身份是原罪,但你、你娘、你妹妹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你们是我镇北侯的亲人,你们就该死么!”

    说着,镇北侯松开手,向着南边望去,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幽州府城的方向,沉声道:“还有这满城的百姓,就因为他们信我,就因为我守了他们多年,他们就该死么!”

    躲开夏轩伸来的手,镇北侯回头看向夏轩,跺跺脚长叹一口气,道:“轩儿,爹对不起你。但你必须答应爹,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不得不死,不要反抗,不要记恨皇上,因为不论发生什么,爹都相信,一定不是皇上的本意。”

    听着镇北侯的话,夏轩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可心里却隐隐觉得或许和青云所说的梦境有关.....

    镇北侯的话还在继续,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到时候寻个机会将你妹妹或许还能有你的幼妹送走,她们是女子,身上也没有功夫,想来也没有会在意她们的生死。

    “而你、我、你娘,或许还有你的幼弟,我们就坐在这间屋子里,你娘在床边补着咱们的衣角照看着幼弟,你我二人坐在一旁下棋,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火势蔓延可好?”

    话落,镇北侯就定定的望着夏轩,直到他点了头,他才仿佛放下了心头大事,直直的倒了下去。